第2章 司徒漢的漢詩德譯(1)(1 / 3)

2011年9月13日

李博士、同學們,你們好!我非常高興今天有機會正式在貴校上課,這是我向往已久的了。我昨天剛到北京,所以今天有點累。本來我打算問你們的第一個問題是:你們平時誰能和我一起踢足球?但是我發現同學們當中大部分都是女生,所以今天問你們這個問題不合適。李博士給我看了你們的操場,很不錯。我想,在那裏,我會找到我的球友的。

看得出來,這個學期我的任務是給你們介紹漢學有什麼新書,有什麼新的思想,有什麼新的研究視野。漢學這個題目我講得比較多,但是我有一個毛病,就是不喜歡重複我自己,所以我過去發表的、過去說過的,我都不會再介紹。這學期我會給你們介紹我以前沒有思考過、沒有研究過的問題和沒有看過的書。今天,我想給你們介紹我第一位古代漢語老師,他叫Hans Stumpfeldt,中文名字叫司徒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是1967年在明斯特大學(Universitt Münster)認識他的。當時,我在這所大學學習神學,但在學了快兩年時,發現自己太年輕,不太了解當時那裏具有代表意義的現代性神學。那時我已經讀到過譯成德文、英文的唐代詩人李白(701—762)的詩歌,覺得也應該學一點點古代漢語。於是,1967年10月,我開始上司徒漢的古代漢語課。除了我之外,當時還有二十多人也上他的這門課。為什麼那時有那麼多人去上古代漢語課呢?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是讚成“文革”的,覺得“文革”實現了他們的理想,所以他們應該學習漢語,可以直接讀毛主席語錄。但上了課以後,他們發現在課堂上並不能學到現代漢語,隻能學一些古代漢語知識。所以,一個星期後,隻有我和另外兩個學生堅持了下來,跟司徒漢學了近兩年的古代漢語。

附錄2.1

Hans Stumpfeldt (1940—)

中文名:司徒漢。中文譯名:漢斯·施圖姆菲爾德。

德國漢學家。曾在弗萊堡大學學習漢學、曆史學,1969年以《古代中國的國家憲法和疆域》(Staatsverfassung und Territorium im antiken China, 1970)的論文獲得博士學位。曾任漢堡大學中國語言和文化係主任。漢堡大學的漢學係有著悠久的曆史,早在1909年就由著名漢學家福蘭閣建立了德國第一個東亞語言與曆史研究所,並於1914年更名為中國語言和文化係。此後顏複禮、傅吾康等漢學家先後擔任該係主任。自傅吾康退休以後,司徒漢教授即接掌了這一歐洲漢學研究重鎮。司徒漢教授發表過孔子、孟子研究以及漢代詩歌研究等數十種論文和著作。他對銀雀山一號漢墓出土竹簡《王兵》的研究及其與《管子》的《七法》、《幼官》、《幼官圖》、《兵法》、《地圖》、《參患》等相似篇章關係研究的論文,在研究中國古代文獻的產生和形成的方法上作出過重大的貢獻。榮休後,司徒漢出版了包括《八十一首漢朝詩歌》在內的多種論、譯著。

司徒漢是個非常好的老師,同時也特別嚴格。他非常認真,無論我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他。如果有一天你們發現我辦公室的門開著,無論是在波恩還是在北京的辦公室,那是我跟他學的,因為他從來沒有把他辦公室的門關上過,都是敞開著的。所以無論你有什麼問題,無論什麼時候,你都可以路過他的辦公室看看他在不在。如果他在的話,你可以隨時進去跟他聊聊天。如果不是當時他非常耐心地回答了我所有問題的話,有可能那個時候(1967—1968)我根本不會從神學轉到漢學,很可能會轉到哲學或日耳曼學方向去。

我離開明斯特大學以後,司徒漢跟我的關係就不太好了。是什麼原因,我也不清楚。他總是批評我,無論我出版什麼書,他都覺得沒意思。特別是我最喜歡的一本書《空山》Wolfgang Kubin, Der durchsichtige Berg. Die Entwicklung der Naturanschauung in der chinesischen Literatur. Wiesbaden: Franz Steiner, 1985 (= Münchener Ostasiatische Studien; 39). 中文譯本有馬樹德譯:《中國文人的自然觀》(中國文化史叢書),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那是我的教授資格論文(Habilitation)。他卻說:“你的博士論文《論杜牧的抒情詩》Wolfgang Kubin, Das Lyrische Werk des Tu Mu (803852). Versuch einer Deutung. Wiesbaden: Harrassowitz, 1976. 此書的部分譯文有沈勇譯:《杜牧的曆史觀及其與藝術之關係》,收入《從最小的可能性開始》,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384—395頁。寫得不錯,但你那本《空山》沒什麼意思。我不同意你把漢朝和唐朝放在一起,也不同意你分析唐詩的方式。我覺得你沒有辦法理解漢唐的詩歌,思路也不正確,所做的闡釋同樣是沒有道理的。”我根本不同意他這麼看我,那個時候他肯定有自己的觀點。那他現在對我還是這個態度嗎?不是!他現在性格完全變了,他經常給我寫很長的信,感謝我使他走上了漢學之路。他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我也不太清楚,但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可能是因為年齡的原因。司徒漢今年七十歲了,他邀請我參加他的生日慶祝活動,所以10月22日我會回德國漢堡去。他請我在生日會上朗誦我寫的詩,以及我翻譯成德文的一些西方和中國當代詩人的詩歌。人老了以後會寬容,從而也會快樂,就像他現在一樣。他現在接受我,可能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以前我也總是批評他,因為他除了博士論文以外,幾乎沒有出版過什麼書,也沒寫過什麼關於孔子(前551—前479)、孟子(前372—前289)的文章。最近他退休以後才開始寫書並出版。他剛出版了《說苑》的德文譯本,馬上準備出版《孟子》的書。我今天要給你們介紹他的一本書,書名是《八十一首漢朝詩歌》。Hans Stumpfeldt, Einundachzig HanGedichte. Gossenberg: Ostasien Verlag, 2009.也許他現在每年都能出版一兩本書,心裏沒有什麼其他的負擔,可能他覺得自己解放了。也許他跟德國其他漢學家一樣,如果心裏有什麼問題、靈魂有什麼問題的話,便寫不出什麼東西來,可能他到了七十歲前後就克服了這個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