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中國朋友來波恩或維也納遊覽,我一定要帶他們去參觀墓地。維也納的墓地很大,那裏的中心墓地跟一個城鎮一樣大,在那裏你可以轉上好幾天。對維也納人來說死亡給人們帶來的是一種安慰,而墳墓就像是一個博物館,你可以在裏麵找到很多藝術品。很多16—18世紀的墓碑完全是藝術品,你可以留心看一下一些文人的墓碑,到現在仍然有人去祭拜。波恩有一個很小的始建於17世紀的老墓地,那裏有貝多芬的母親和舒曼夫婦的墓以及很多其他有名的文人的墓。到那裏的時候,你會發現,即便這些文人已經死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他們的墓前依然擺放著鮮花,一直到今天我們還是會記住他們,感謝他們給我們留下來的豐富的遺產。
在《用哲學來思考死亡》這本書中,梅勒的一篇文章提出,從哲學來看死亡是一種全麵性的焦慮(universal concern,普遍關懷)。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死亡這件事的呢?三萬年以前人們第一次感到自己要死,因為現今發現的三萬年以前的人們留下的墓地一般都會有一些東西,是活著的人給死了的人準備的,以便他們去另一個世界旅行的。為什麼用“旅行”這個詞呢?司馬濤專門寫了一篇關於旅行和死亡的文章。司馬濤曾任同濟大學中德文化學院的院長,他最重要的著作是《中國皇朝末期的長篇小說》,也是我10卷本《中國文學史》中的一卷,即將出版。司馬濤著:《中國皇朝末期的長篇小說》,顧十淵等譯,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司馬濤看過超過150本的中國古代小說,我相信,在漢學界,也包括日本在內,恐怕沒有第二位漢學家閱讀過這麼多部中國古代長篇小說。和梅勒一樣,他發表過很多文章,中文水平也很高,但在德國的大學並沒有得到教授的位子,所以他有一天可能會來到中國,在這裏上課、做研究。他提到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意大利說法,partire morire,告別、旅行都和死亡有關,都是通過一個過程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如果死亡是一種旅行,證明有一天還是會回來的。無論是中國文化還是德國文化都有把死當作一種旅行的看法,這種作為旅行的死亡使我們不至於陷入絕望。如果從法國20世紀50年代的哲學來看死亡的問題的話,薩特等一些哲學家會告訴我們死後不會留下任何東西,這是因為他們沒有信仰,而基督徒會執著於死後得到的一種永恒的生活。薩特是20世紀50年代重要的存在主義哲學家,他認為人終有一死,所以生活對我們來說毫無意義,因為生活不能夠給我們解決什麼問題。如果我們從當代哲學的角度來看薩特的觀點的話,多數人會持反對意見,比如波恩大學一個重要的哲學家約瑟夫·西蒙就是一例。西蒙信仰天主教,我喜歡和他在一起談論哲學問題,因為我是新教教徒,所以我希望我能夠得到最終的回答。他坦率地告訴我最終的回答不可能會有,如果你能夠得到的話,那你就跟上帝一樣了。但是你不是上帝,你是人。如果你不能夠得到最終回答,你也應該感到滿意。所以從西蒙的觀點來看,薩特所說的是沒有什麼道理的。
附錄4.5
Thomas Zimmer (1959—)
中文名:司馬濤。中文譯名:托馬斯·齊默爾。
德國漢學家。生於1959年。20
世紀80年代曾經在中國學習漢語,在波恩大學東方語言學院獲得了現代漢語翻譯碩士學位,後來獲得了中國中世紀語言(敦煌文獻中的白話和變文)和明清長篇小說(長篇小說史)方向的博士學位和大學執教資格。
司馬濤進行了大量的文學翻譯工作,並對20世紀初和當代中國文學有著深入的研究。在早些年他擔任上海同濟大學中德學院副院長期間,深化了對於這方麵和中國古典小說的研究。
曾任教於波恩大學漢學係,在顧彬教授主編的10卷本《中國文學史》中編寫了《中國皇朝末期的長篇小說》(2012),同時參與了《中國古典散文》的編撰工作。他也是長篇小說《孽海花》以及多篇魯迅小說的德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