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思文提到,《論語》中完全不描寫孔子的容貌,這似乎是中國古代所有聖賢的通例,而西方會格外重視一個人的外貌。如果西方人看不到一個人的容貌,就會覺得無法了解他,不會對他有什麼認識。在中國,容貌不那麼重要,導致在古代我們不能夠發現disguise和deception的運用。Disguise可以譯作“假裝、偽裝、掩飾”,deception則翻譯成“錯覺”。無論是古代、中世紀還是近代,歐洲的小說和戲劇裏“偽裝”和“錯覺”都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這其中的原因和認識論(epistemology)有關。在古代中國,這代表一種樂觀的認識論,真理和假象之間沒有什麼斷裂。中國學者分析文學作品認為人如其文,作者無論怎麼寫都隻能按照他本來的樣子寫。但事實上這個說法是有問題的。因為作者在寫作時可以作為另外一個人,比如男作者以女性為第一視角寫作。如若作者描寫自己,比如自傳,卻不可能記錄五六十年以來的每一分鍾,隻能概括。而當寫作一段時間的事情時,比如隻寫一分鍾,卻洋洋灑灑寫了100頁。這樣的寫作,描寫的自我和真正的自我就不一定有什麼關係了,有的人害怕記錄真正的過去,就導致對讀者的欺騙。
下麵我要介紹的書,是由一批年輕的漢學家出版的,他們代表“德國漢學家協會”(Deutsche Vereinigung für Chinastudien)。我不是他們的成員,因為我不喜歡和漢學家在一起,很多漢學家太無聊,沒有思想,除少數人以外,他們不會思考。說實在的,我更喜歡和哲學家、文學家們在一起。這本書是由Harrassowitz Verlag出版的。這是一家有著一兩百年曆史的古老出版社,出版的書非常好,如果想了解德國漢學界出版物的動態,大家可以查閱這家出版社的目錄。
附錄5.2
Robert Gassmann (1946—)
中文名:高思曼。
中文譯名:羅伯特·伽斯曼。
瑞士漢學家。1946年出生於巴基斯坦的拉合爾。曾在蘇黎世大學英語係和漢學係學習。1979年他以《〈孟子〉的結構標誌詞“也”》獲得博士學位。1984年他以研究中國古代證明問題,並出版了專著《正名》而獲得教授資格。1985年他擔任蘇黎世大學哲學學院的編外教授,後出任蘇黎世大學漢學係教授直至榮休。他的主要研究興趣是先秦的語言與文學。他同時也致力於先秦文獻的翻譯,出版了《春秋繁露》的德文譯本。高思曼教授還曾擔任歐洲漢學學會理事、瑞士亞洲學會會長等職。近年來他依然筆耕不輟,2009年出版了高思曼和畢鶚合著3卷本《先秦漢語》(Robert H. Gassmann & Wolfgang Behr: Antikchinesisch, 2009)。
這本論文集的名字叫Sprache und Wirklichkeit in China(《中國的語言與現實》)Christian Soffel, Daniel Leese, Marc Nürnberger (Hg.), Sprache und Wirklichkeit in China. Wiesbaden: Harrassowitz Verlag, 2011.,這是一本共339頁的德文漢學論文集,德文書名可以翻譯成英文為:Language and Reality in China。論文集中有一篇原蘇黎世大學漢學係高思曼(Robert Gassmann)教授撰寫的文章,叫“Per verbum ad sinarum rem”(《通過語言認識中國》)。高思曼熱愛攝影,認為學術和藝術不能同時做,所以便在六十三歲時提前退休專門從事攝影創作了。他是語言學家,研究古代漢語,水平極高,著作也很深奧。他對中國古代的某些觀點是全新的。比如他說“人”這個字,在古代基本上專指貴族,而不是普通的人,我們現在經常翻譯錯。在這篇文章中,高思曼專門談到了“性”(character),孟子和荀子將人分為善和惡兩類(good and bad),但高思曼認為善惡不是“好不好”的意思,善是kompetent,惡是inkompetent。人和社會分不開,應該到社會中去發揮作用,於社會無用是惡,有用則為善,不應該從道
德看善惡。此外,“心”不是心髒的心(heart),而應是性格(character),一個人的性格才是他的“心”。談到“名”和“實”的關係問題,高思曼認為“名”代表我在社會中應完成的任務,完成了之後就成為現實的“實”。這樣一來,“名”和“實”便脫離了哲學的意涵,而和社會學建立了關聯。雖然他的觀點不一定符合political correctness(政治正確性),但我同意他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