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社會上老舅這種人不大常見一樣,在號裏現在他某些地方看起來也很不一般。其一,老舅的職務。老舅現在號裏的地位,相當於副號長。不知道監管界的曆史上有無這樣一個設立號長副職的先例,現在這可是全市一所裏絕無僅有的一位副號長。劉隊偶爾不在號裏時,號裏的事就由他做主,大家有事就“請示”他。一般情況下,老舅並不太主動管事,但有時偶爾也要行使一下職權。比如劉隊出號了,有人這時憋不住了,要放個小茅(解小便),請示他一下,照例老舅都是很大度地一揮手,算是答應了。除了這樣必須當即解決的,一般沒人請示他。就是有人請示老舅爺不管,讓他等著劉隊回來再說。我剛進號時恰恰趕上了一次例外,老舅當時看看我坐板的坐姿,說:“腿彎不下去呀。”我說:“盤腿這功以前倒是練過,但現在多年不這樣坐著了,不行了。”老舅就沒有再說什麼了。倒是劉隊又接上了話茬,意思是這也不一定非需要練過不可,要是有人強行讓你這樣坐,你照樣可以做到。在甲六裏一直到我出號,老舅也就“管理”過我這一次。
其二,老舅的座位。這一項不僅在本市的市一所,可能在全國的看守所裏也是絕無僅有的。獨特之處在於:它麵不朝外,背不靠後牆。而是與眾人側向而坐,麵向與全號人形成90度的夾角,而背部靠在暖氣罩上。剛進號時這個座位讓我納罕了好幾天,看他在號裏也是吃“一夥”的鷹頭,可他為什麼不坐在後排,坐在二排而要側向而坐。後來知道了他在號裏的身份,心中才釋然了:可能由於管帳的坐在後排第一位是慣例,這是曆史上形成的,不能破例。況且賬簿以及由管賬的管理的東西都在牆角的暖氣罩上放著,整理個賬目、分發個手紙或是到休息時間了供應那些前排人的抽煙火柴都很方便,管賬的坐在那裏也利於工作。而老舅又是比管帳的小衛後進號的,沒點原因也不能把人家的位置給降了。可老舅從地位上說,副號長的頭銜當然又高於管帳的,坐在管帳的之後又不合“禮製”。所以,綜合各種因素考慮,不知是哪位高人,想出了這麼個辦法,創造出了這個看守所裏史無前例而又獨一無二的座席。從這裏也可以看出看守所裏的規則是多麼的森嚴,執行起來是多麼的鄭重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