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由於和老信每天晚上肩並肩地“低聲細語”,使我想到了本章這個“主題”。
市一所作為我們這個城市的最高“學府”,集中了本市處以極刑的牢犯。每個號裏都有掛鏈的,特別是死號,最多的有的一個號住了十七八人,掛鏈的死囚就有十個以上。我的看守所“生涯”中,與我曾經同處過一個監室的“掛鏈”死囚,除了已經“走鏈”的老李外,還有幾位:甲四的“黃驊”、“新疆”,甲六的大辛、老信都是,再加上我出號後判處死刑已執行的“大毒梟”老劉。後來我到了一個區級看守所,那裏有一個殺人潛逃後幾年後抓獲的同號,他反複招供翻供,證據有待進一步查證,還未能“選送”到市一所的“準死囚”,恰恰又和本人兩度同號。號裏空間狹小,一天二十四小時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其間就免不了和他們產生一些零距離接觸。
最先與我零距離接觸的就是已走鏈的老李,每天不光白天並肩而坐,夜裏我睡在靠牆角鋪位上的時候,他也靠牆睡。我們的腦袋按規定都要衝外。牢房八大怪不就有“腳朝裏頭朝外”一說嘛。由於另一邊就是茅,老李可以把腦袋衝著裏麵,我們的兩個腦袋頭頂頭。由於要給夜裏放茅的人盡量留出點回到的空間,也避免少受打擾,老李就盡量往裏靠一些。我們的腦袋也就離得更近了。每天躺下後,一活動翻個身子,我和他的腦袋時不時就碰在一起。夜深了,想想不時就要領距離接觸的這個腦袋,是要在不遠的將來被一顆無情的子彈擊中,腦漿將會迸撒一地,心裏立時湧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並不是害怕,也不是鄙夷老李,而是感歎自己。常常以一介書生自比,含辛茹苦,謹小慎微。一路走來,雖然不曾有過多大的輝煌,但也還算有幾個亮點。處世以“對人坦坦蕩蕩,處事規規矩矩”自律。即使麵對誘惑,絲毫不敢越雷池一步。以至於我們號裏的著名“大相士”小劉,看了鄙人的手相後,一臉不解,特感慨地說:“你漏財漏色呀。”而今,竟身陷囹圄,到了與死囚為伍的地步。讓人不能不感歎命運多舛造化弄人。人生在世,真是“時來神鬼擋不住,運去英雄不自由”!不過,能有此經曆也算一段人生傳奇。誠然,萬萬不可多得。
睡了兩天後,還是抵禦不住由此帶來的胡思亂想,心裏難得安寧。所以,一天晚上看完電視,鋪板了,我想把腦袋倒過去。以自己的腳對著老李的頭很不禮貌,我找老李征求意見:“頭和頭總碰在一起,影響雙方睡覺,我本來就是眠,越睡不著,越翻身,也影響你。”老李白天剛剛作了我的“外甥”,對此毫不介意,說:“沒關係,我沒關係,您怎麼睡都行。” 腦袋衝裏睡覺嚴格地說是違反看守所規定的,可那時我是一位新收,還不懂規則。正所謂“無知者無畏”,劉號長看到後又沒說什麼,我就這麼睡了。把枕頭放在了靠裏的一邊
那些天甲四廣進新收,幾天時間號裏的人就猛增到了20多人,後排要睡十五六人,側著身都無法躺下,劉哥就把我調就到了前排,睡在了大毒梟和黃驊之間。這兩位一位販毒,一位搶劫殺人,後來都受極刑,走鏈到另一個世界去了。當時,每天睡覺時碰胳膊碰腿的事是絕對避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