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的世界很無奈(1)(2 / 2)

小師的“號齡”整比我大一天,我沒能目睹這一幕,這是號裏人後來告訴我的。從此,甲四裏又多了一個“節目”,每當電視裏出現電話鈴聲時,準有人通報:“XXX,你的電話。”

“我正忙著,告訴他一會兒再來。”

小師的太太同時也被抓了,就關在這個看守所的樓上。得知自己的老婆也進來了,想想家裏三四歲的孩子不知等到哪一天才能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小師的情緒更低落了,偷偷地哭過好幾回。哭還不敢“光明正大”地哭,半夜裏偷偷地蒙著頭掉眼淚。

小師在單位裏其實幹得很好,學曆再加能力,已經進入了後備幹部名單,待老處長退休後,他就準備接班了,前途一片光明。現在折在這件事上,一切一切全完了。

論學曆小師在號裏是最高的,連帶他就學的那所學校的名氣,這樣的背景,在全看守所可能也是數一數二。可他的情緒卻是最低的。牢裏有牢裏的忌諱,不怕言死,卻對情緒不佳實行零容忍。整天愁眉不展不光讓人看不起,還會成為號裏人調侃的笑料,進一步還會成為大家擠兌的對象。尤其忌諱哭,據說真有因為掉眼淚,挨了大家的拳腳的。

全甲四裏看筆者還像個有點文化的,小師主動和我交談幾句。問我:“我看您跟沒事人似的,有什麼妙方嗎?”

我早就想勸他幾句,但他的“號齡”比我長,按號裏的規則應該算是“學長”,我不好貿然行事。見他問我,正好借機說說:“這地方是誰都不想來的地方,誰都怕來的地方。可現在已然進來了,再不想,再怕,都沒有用了。要正視現實。現在可取的作法隻能是:其一,既來之,則安之。到這裏就要做最壞的打算,無非就是判幾年,將來憑你自己響當當的名校牌子不愁找不到一個飯碗。人生在世,如同夜奔,走到哪是哪,趕上哪段算哪段。現在又何必給自己鬧點笑話。本來還想對他說,要“奮鬥”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不是經常發生的嗎。你既然“奮鬥”......,可又怕更加重他的思想負擔,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其二,聽天命,盡人事;能爭取的堅決不要放棄,不能爭取的隻好聽天由命了。其三,“兒子”都死了,不必再心疼那個小棉襖。至於將來要當處長雲雲,完全不想。就是當了處長又如何,到那時犯了事,進到裏麵豈不是心理更不平衡。

不知是不是我“勸道”有方,小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而且日後的情緒一天天地好起來,逐漸由下棋到打牌,屢有斬獲,“精彩”的勁頭早蓋過我了。

甲四有一位“小吉林”,是在婚禮的前一天,被警方從老家抓回來的。“小吉林”的皮膚白中透紅,顯得特別的嫩,頭發是棕黃色的。從這些特征看,他應該有曆史上鮮卑族的一支--白鮮卑的血統。由於這個血統的人都皮膚雪白,細皮嫩肉,當年漢族的男人就對該民族的女子特別青睞。日月滄桑,後來這個民族就都同化在中原民族裏了。“小吉林” 可能也就剛夠婚齡,看上去還要年輕一些,個頭不高,胖乎乎的。再加上東北人的直爽,很得大家的“寵愛”。看著他的一身白皮嫩肉,號裏幾個壞小子常把他聯想成“小姐”,摟過來,抓撓幾下,他一邊揮手掙紮,一邊笑說“給他媽小費呀”。為此,他還曾專門告示全號:“我他媽開始收費了。不要一百,給五十就行,不作‘高台’。”

“小吉林”來自長白山皺褶裏的一個小山村,在本市西邊,距離本所不遠的一個建築工地打工。沒有什麼技術,隻能幹個小工,篩沙子、和泥。一天正幹著活,有人招呼,說是老板和人撞車了,對方叫了好多人要打架,讓從工地找幾個人帶上家夥快去。“小吉林”他們幾個壯工就拿了幾棵工地上的鋼千,被人帶著打了一輛出租就趕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