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相回爐(5)(1 / 1)

敝人雖說沒經過太大的風浪,但如此雕蟲小技,又豈奈我何。本人經過“大熔爐”的陶冶,站如鬆、坐如鍾、行如風,雷厲風行乃我革命軍人的基本素質。雖然占用了下板時間,影響點娛樂活動。但,我每次洗澡用時也不過區區不足十分鍾而已,能影響到什麼程度。而且,本人在號裏還有一點是不與他們隨波逐流的。號裏有一個獨特的怪現象,人們在每次洗完澡後,都不是立即把衣服穿上,而是要先光著身子晾一晾。雖然洗完澡也都是要用毛巾擦幹身子的,可身上總還是潮濕的,要像晾臘肉那樣,自然晾幹了,才穿上衣服。這可能也是以前的監號裏都陰暗潮濕,即使隨身是穿的衣服也不會很幹,立即穿衣,人們回感到不適,落下的“傳統”吧。這方麵大辛也是典型代表,也號裏的曆史最長,學來的傳統也最正宗,晾的時間最長,一堆白花花的肉癱在那裏。就那樣光溜溜在大庭廣眾之下坐著,也太不雅觀了。本人不必,這個潛規則實在有損形象,難以效法,每次沐浴之後都立即著衣。在耽擱的這點時間,常常是老信或老舅,把棋盤就擺好了,我這裏也正好完活,馬上投入到娛樂的大潮中去就行了。

娛樂並沒有耽誤,而且劉隊此舉還有一點他自己百密一疏留下的“功德”--本人離空調更近了。甲六雖說有空調,但也僅是一個一匹馬力的掛機,在這個高大的屋子裏明顯功率不足。特別是白天,溫度高的時候尤其如此。這下好了,我幾乎就在空調的下方,有限的冷風先要直接徐徐吹到我的身上,再彌漫開去。盛夏裏,可真涼快多了,也算因禍得福。這是劉隊始料不及的吧。

劉隊給我的這次變相回爐,後來是這樣收場的。

過了十來天,是一個星期日,號裏又到剃頭時間了。按劉隊的年齡,應該沒有趕上文革時“天天讀”的時候,不過可能也學過《語錄》,知道“凡要推翻一個政權,總要先做輿論方麵的準備”的道理。預定要剃頭了,事前幾天趁著坐板海聊先議論起來,說起關於每個人的發型在看守所裏所標示的各種人等的地位和不同待遇來。劉隊說,能在號裏留個平頭之類的,都得是號裏的“人頭”。也就是說都要在號裏有一定的“政治勢力”才行。

我在外麵時本來是留著一個長分頭的,進來後在甲四時就沒有剃,連老李說臨“走”給我留個紀念我也沒有剃。到甲六後就不行了,劉隊才留一個平頭,我這長分頭的長度已是市一所裏唯一保留的了。不剃不行了,但還是留了一個劉隊劉哥他們號長一級那樣的低平頭。大辛聽了劉隊的一番議論,以為又嗅到了某種氣味,感覺劉隊可能是有感而發,是衝著我來的,馬上靈犀大動,在我的頭發上又作起了文章,說:“老林這次也把頭剃了吧。”那意思就是要我像絕大多數人一樣,也剃成一個光葫蘆。這當然也是想貶低本人的“身份”。

大辛已是掛鏈的人,而且掛鏈已有一段時間了,是個隨時都有可能拉出去押赴刑場正法的。對這樣的人不能和他太計較,這點時務在號裏這個小小的空間裏此時此刻可是必須要識的。我沒有理他。我沒有說話,劉隊馬上說了: “老林不用剃,老林也是‘人頭’。”看看大辛還不理解,又補充一句:“在咱們號就是‘人頭’”。大辛這才沒話了。甲六裏原先是小羅負責剃頭,小羅出號,正好小劉過來了,小劉是個多麵手,剃頭也能來兩下子,就由他負責了。小劉的技術能力有限,怕破壞了我的頭型,當天隻給我拿推子掃了掃邊。號裏沒有鏡子,看不到自己的形象,但是小劉給剃的頭,心裏自我感覺形象好多了。

劉隊言語之間頗有點給我恢複名譽的意味,但坐位和鋪位都沒有恢複,一直到我出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