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乙五最大的難處就是財源不茂盛。由於是新開的號,一點“家底”也沒有,用點什麼都得去現買。而且前任號長老賀又是一個進了號就隨時等待去市二所上訴的人,對號裏也不會作什麼長遠打算。當了號長以後我就在這方麵有點埋怨老賀。號裏當用的手紙、潔潔靈,洗衣粉等消耗品存貨也就能應付一個星期,再不買就斷頓了。而新收們生活必須的飯碗、牙膏、牙刷、毛巾等等更是一套富餘的也沒有。老齊當號長三天中有兩天是星期六日都沒有進新收。我星期一接手新收就來了,沒有飯碗,他隻能和別人共同用一個。這些東西要買,可錢從何來?雖說這些用之於民的東西都是取之於民,從號費中列支。可乙五能交上號費的人本來就不多,現在兩任能交號費的號長老賀、老齊都出號了,後來偉哥也出號了,能交的人就更少了。當時,社會上正在專項打擊涉車犯罪。抓進來的這類人特別多,涉汽車的還好一點,涉自行車的都是些小偷小摸,家裏肯定經濟不富裕。進來後,也沒有家屬馬上就給進東西、進錢,甚至根本就不給進東西、進錢。還有的可能也是總住“姥姥家”,家屬也有了經驗,或者是確確實實沒錢,到時隻給進幾件換洗衣服,現金分文不進,日用品都得依靠“公款”解決,你也奈何不得。麵對號裏艱難的“財政”狀況,令我憂心忡忡都出現幻覺了,心想:要是打擊偷車的這項活動改為打擊偷稅漏稅就好了,進來的人不是經理就是老板,都不差錢。改為打擊貪汙受賄也行,進來的都是當官的,他們也不差錢。那樣號裏的日子就好過多了。活了四十多年,我自己有錢沒錢我都沒特意上過心著過急,可現在為了號裏過日子,卻少不了著急上火。
號裏後麵又陸陸續續進了幾個人,可一個賽一個地比著窮,拿不出號費不說,還得救濟他,號裏更窮了。我也按照多年的老方子,把出號人留下來的東西,給那些沒有錢買新東西的人用。可架不住狼多肉少,也是供不應求。
當了號長不幾天,進來一位新收叫作立秋的,自我介紹就是在某年某月立秋那天出生的,所以就起了這個名字。與我年齡相仿也是將進五十歲的人了,個頭不高,麵有菜色。進號的時候,除了真人一個,全部“裝備”隻有上下三件衣服,還都是短打扮。上身,一件跨欄背心,就是肩膀上就兩個布條的那種。下身,內外兩件短褲。就是這身衣服也不知多長時間沒有換洗過了,髒髒嗬嗬,散發著一股臭味。讓他快聯係家裏給進點錢或衣服吧。他說,老婆早跟人跑了,兒子跟著別人作小買賣自己還顧不了自己,已經失去聯係多年了,現在都不知住哪。連房子都因為打牌打輸了,賣掉還了賭債。這等於他根本就沒有家,還找誰給他上錢上東西。有人問他現在以何為生?他倒是直言不諱,說是沒有固定職業,就是靠偷自行車活著。得手了賣點錢,去住城鄉結合部那種最廉價的澡堂子,一天十元錢。“效益”不好,沒錢就夜裏跑到菜市場睡在菜案子上。本身有過前科,進過少管所也下過大獄,老婆就是被自己以前的獄友拐跑的。對這樣的人,除了給他找一套吃飯的家夥,當務之急還得趕快為他募捐幾件衣服,大熱的天,總得讓他先洗洗換換衣服,把身上的臭味去了吧,熏得人腦仁都疼了。號裏偷自行車的不少,在牢裏的境況都比立秋好不到那裏去。率先垂範吧,隻好我自己先給他拿了一件背心和一條短褲。坐了兩天板,有人發現立秋短褲的襠部都是紅的。問問他,原來他還有病,身體“出口”的兩個渠道都不太暢通,趕上大熱天,天天坐板痔瘡犯了,大出血。這種情況號裏也沒有別的辦法,我隻好破例,讓人每天晚上給舀一點熱水,讓他燙一燙,減輕一點痛苦。
社會上爭權奪利,為了當官有人不擇手段並不鮮見,可在牢房中為了一個號長值得這樣嗎?說是什樣雜耍就是什樣雜耍,這個地方畢竟什麼樣的人都有,沒想到本人在牢裏當個破號長竟然也引來了嫉妒。這就又要提到那位“高學曆”的“X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