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看完,我問:“這個形式知道吧。”
老先生點點頭。
我對老先生說,“從今天開始,每天的報告由你負責寫。”
“夏總”對此顯然準備不足,立即臉紅脖子粗,急了:“是章管安排我寫的,你沒權撤換我。”
我說:“是嗎,我沒聽章管說過。你去找章管,如果章管告訴我還讓你寫,我把號長也讓給你。”
他這才像泄了氣的皮球,徹底沒詞了。
應該說“夏總”這樣的還屬於我們“雜耍”中的“上品”,我還能用正常的思維模式和通用的方式來應對。而對“雜耍”中“下品” 則需要點另類思維了。他們幹不了大事情,但所幹出的事又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出的,裏麵有著一定的另類“科技含量”。他們往往不與你正麵對抗,而從小處下手,貶損你的行為,化解你的權威,須彌間無形中就讓你尷尬滿麵威風掃地。這些事照著通常的思維和手段,往往難以應付,筆者行事為此也不得不遵循點雜耍界的“規則”。不是筆者不厚道,也不是非要劍走偏鋒,而是在號裏這些時日我也弄明白了“什麼樣的人就需要什麼樣的對待”的“原理”,不得不如此。否則,事與願違,自己被人看成不諧世事,一切努力徒留笑柄,號裏的局麵也就維持不下去了,這個號長就當的窩窩囊囊了。
這要用大老王為例,因為他身上發生的事比較典型。後來大老王在號裏的表現非常好,都夠得上“先進工作者”了,如果不是所裏宣布“安全班子”全部解散,以後也不再沿用此種方式,我都要安排他為班子成員了。但,這也是經過一次“較量”的結果。幸虧我糾正的及時,方法也得當,否則他有向反方向發展的結果。
前麵說過,號裏在每次吃飯前都要履行一個儀式。號長到時要問:“都有了嗎?”大家齊答“都有了”,然後示意開吃,眾人要答謝後再吃。
這套禮儀在我原先待的乙九時,很嚴格。每次大家都做得一絲不苟,也沒人有異議,更沒有人不遵從。乙九開號後,老賀作為號長對這一條不太重視,而且他自己也嘴急,飯進來後,當然都是要先給他,往往還沒到各人手裏,他自己已經先吃上了,自然這禮也就行不成了。“飯前禮”也就變得時有時無,很不正規。甚至一些新收,沒見過這種利益不懂規矩,來了飯不管不顧抓起來就吃。有的雖然是“老收”了,但見老賀如此,對此也就不大理會了。比如老封,雖然已經幾進“宮”了,據他自己說當年還曾在本看守所當過號長,可每次來了飯都像是三天沒吃飯了似的,一幅迫不及待的樣子,往往是窩頭剛往身前一放,他神速伸手先掰一塊放到嘴裏狼吞虎咽起來。根本顧不上什麼禮儀不禮儀的,先安慰安慰肚子再說。後來了解老封的飯量確實大,每頓的兩個窩頭根本吃不飽,吃了這頓盼下頓,哪還有等著行禮的心情,這也應了孔老夫子“衣食足而知禮”的命題。由於老賀、老封他們都是從乙八調過來的,這也引出了後來牛壯說的那句話:“我們乙九出來的人是最懂規矩的了。”牛壯的話說得很對,和別的監室的人相比較確實為謀乙九的人最懂規矩。不愧是模範監室出來的。
老齊也是乙九出來的,對牢中禮節也很講究。他當了號長後,針對這種情況進行了整頓。開飯了,一個剛進號不久的新收又旁若無人地拿起一個窩頭就吃,老齊發火了:“餓鴿呀。幾天沒吃飯了。撂下。一點規矩也沒有,衝這點就值一個脖溜。”
那人隻好訕訕地撂下了。
老齊又給全號訓了一頓話,重申禮儀的重要性。然後重新開始,行了“飯前禮”後,才開始吃飯。
這些天總進新收,而這些新收無一例外的特點就是:見到開飯了,比見了親娘還親。這可能也是由於剛被抓獲時不配合、不吐實,在警隊(這是號裏對刑警隊的簡稱)時,審訊的時間長,還沒有管飯吃的結果。有的確實是餓了幾頓了,所以見了窩頭就如此。我當號長後,也常趕上這種情況,看他們餓成這樣子,有時就寬容過去了,說上一句:“已經吃了就吃了吧。”幹脆免禮了。我也對此整頓過,也有過收效,但禁不住又進新收又給破壞了的時候。慢慢習慣成自然有的“老收”也這樣了,有時我也立起眉來訓幾句,並且特別強調,新收不懂,那些進了多少次看守所的也不懂嗎?“老收”們要給新收作個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