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老賀的菜先普遍都嚐了嚐,準備“擇優錄取”,對其中的燉牛肉可能最感興趣,最後選定就集中突擊它。一份燉牛肉最後就沒剩下多少。老賀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人,睡醒覺先看了一眼菜盆,馬上就問他:“看到誰動那個菜了嗎?”
“高學曆”臉不變色心不跳:“沒有,沒有,我值班一直沒有人動。”
老賀迅即下了板,到五屜櫃那看了看碗裏的東西,惱怒地說:“那怎麼牛肉都快沒有了。”一連聲地追問。
“高學曆”還是堅持沒有人動過,任老賀如何追問,一口咬定就是沒人動過。氣得老賀直說,“那牛肉自己長了腿了。”可沒有抓住現行,他就是不承認,最後惹得老賀罵了一通海街,“牛肉都到了狗肚子”,“王八蛋偷吃了”雲雲,算是出出氣。老賀作為一號之長當然也不是好惹的,如果不是這位“高學曆”利用記帳員的便利,平時假公濟私,常從號費裏給他“走”點餅幹、香煙之類,肯定也饒不了他。
晚飯時,老賀把菜拿來我們倆人吃,看看那個牛肉還餘怒未消,對我說,一盤燉牛肉,他老婆不吃牛羊肉,孩子太小嚼不動,他們根本就沒動,都拿到號裏來了。現在僅僅剩了一個碗底。“高學曆”“自己動手”,雖然衣未豐,但確實是一通“足食”。最後他自己的肚子把他出賣了,到了晚飯時,一向胃口不錯的他,作作樣子,勉強吃了兩口窩頭,就把碗撂下,再也吃不下去了。老賀看看他,自然心裏更明白了,號裏的人也都明白了,有人就衝著他撇嘴。這位記賬員的肚子雖然是混圓了,但正是由於他的這些不堪齷齪自降身份的活動,一而再,再而三,徹底破壞了自己一個當代知識分子的形象,最後成了號裏的頭號大“把嫌”,人人共討之,連那些進來的小偷都看不起他。每況愈下,竟以“班子成員”的尊軀,逐漸地把自己混到了坐在一排一號,在號裏擦地擦茅的地步。也算是被“回爐”了。
紅看的上錢方法和市一所一樣,個人上錢都記在該人的賬上,但個人消費結算時就不同了。由於社會發展,紅看現在也用上了現代化的高科技產品。每人手裏有一張磁卡,上的錢要充到卡裏。樓道的管教手裏有一台手持式POS機,購物買飯的時候先消費,然後管教親自一一劃卡結算。
紅看裏“市場經濟”的“小炒”不是按月訂的,而是午飯當天上午預定,晚飯提前一天的晚飯後預訂,飯後打卡結算。號裏還專門為每個人設立了一本日記帳,很正規的,特意印刷的賬簿,日期、時間、收入、支出、餘額,以及本人簽字都有專欄。每天記帳員在上麵記錄當天的收支餘後,再由本人核對簽字。帳本就掛在那個五屜木架上,公開,誰都有權查閱自己的賬目,有疑問可以向記賬員查詢。有時在晚點名前,號長還要特意把帳目公布一遍。所領導和管教們查號時,也隨時查帳。叫起某人來,讓他回答自己的收支餘情況。這樣做,是為了有效地防止出現“黑吃”的現象。按說,紅看的這套管理方式夠嚴密的了,可居然還是有人能夠從中找到空子照樣“吃人”不誤,真是一把“黑吃”高手。
能夠在這麼嚴密的管理中,找到空子,並鑽了過去,這種人的本領不可小覷,腦係必得相當發達,最次也得是棵“大蔥(聰)”級的。確實,有此本事的,還是我們全紅看裏,可能連警方人員都算上,學曆最高的那位記賬員(據他自己說他畢業的那所大學還是全國重點、第一批次錄取院校)。後來通過大家的揭發,了解了他找到的“空子”在哪裏。說來他的方法確實很“巧妙”,當然這種“巧妙”必須伴隨著一顆“焦炭”般的心靈才能夠運用嫻熟。他的“發明”是這樣:利用記帳員負責購物和給外麵遞卡的便利,自己花了錢,結算時卻把別人的卡遞出去,打了別人的卡,記到了別人的帳上。我們號裏有個全所唯一的殺人疑犯,是位外地農民,窮嗬嗬的,進了看守所後家裏就給上過一回錢,僅僅100元。一直到現在卡上始終就是這100元錢,他自己一個錢也舍不得花,大家都很可憐他,就這樣,這位記賬員吃完了早點還打人家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