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裏是講究規矩規則的地方,禮儀禮節則是規矩規則的一大組成部分。牢犯之間交往的禮儀禮節倒是不怎麼複雜,與外麵社會上的區別並不太大。其特別之處最主要是體現在在押人員對待管教上,必須禮數周全。不懂禮貌在裏麵是要吃大虧的。裏麵的禮儀禮節與外麵的有的相同,有的則不同,甚至有很大的不同。在市一所時,我就被人提醒過,和管教說話時,手不能亂動,更不能比劃,要雙手掌心向下地放在兩個膝蓋上。這個禮節外麵就沒有。即使嚴格講究等級的軍隊上都沒有這樣的禮儀。
要說裏麵最特殊的禮節,我覺得就應該屬“謝管教”了。這個詞,前麵已經接觸過,在管教查號或是點名後離開監室時要使用,似乎代替了“再見”。實際上它是一個在監管場所裏用途最為廣泛,使用率最高,遵守更要嚴格,使用的地方更讓外麵人感到驚異的一句禮貌用語。監管場所裏,凡是管教對在押人員有所表示,無論是行動上的還是口頭上的,在押人員一律都要用“謝管教”給以回應。一般情況下是不能回答“是”、“好”、“行”這類詞語的,當然更不能“嗯”了,而隻能說“謝管教”。即使管教問的是具體事情,在回答了之後,也要綴上一句“謝管教”作為結尾。例如,管教問,進來幾天了?被問得人回答,進來三天了。這還不算完,後麵就要加上一句“謝管教”,這才是回答完整了。不說“謝管教”,這就是失禮。輕者,管教叫該人重來一遍,補足禮節。重者,要受訓誡甚至處罰。
而且,這其中還不必考慮管教的動作和言語的內容,無論內容如何都必須如此。在外麵人看來根本就不用“謝”,或者是根本就沒法“謝”的,在裏麵也要“謝”。即使是管教對某人做出了處罰,同樣還是要“謝”。前麵說,一名在押人員不知通過什麼手段,他搞到了一塑料袋白酒,他把它夾在襠中,居然混過了檢查人員的搜查,帶到了號裏。後來被管教發現了。管教吩咐他自帶一雙新布鞋到辦公室去。去了以後,管教拿過布鞋抽他的耳光,每抽一下,他作為回應還要“謝管教”一次。最後臉都被搧成了豬頭了,還要一個勁的“謝管教、謝管教”地謝下去。有好事的“有心人”曾精心統計過:一雙新布鞋,也隻能這樣“揮舞” 七十多次,他也就 “謝”了人家七十多次。
當然,“謝管教”,並不都是這樣的“壞事”,也有美事,也有與社會常理一樣出於真誠的感激,內心發出的“謝管教”。在紅看常常在晚飯過了一段時間以後,有的號裏響起了“謝管教”的聲音。在號長的一聲喊後,全號的人又齊呼。老紅看的人告訴我,這是某管教給那個號送“幹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