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剛進乙九的時候,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當時的老齊有一次主動舉手承擔責任,對陸號長說,“我再值一個後班。”自己認罰。當時給我的印象很深刻,心想,在號裏還有這麼豪爽的人,真是難得。在看守所我最佩服老齊,就是從這件事開端的。
市一所裏,值班很簡單,就是站在馬道上,看著板上的動靜就行了,沒有其它的事情要作。紅看值班由於時間長可以坐著,坐在那個白天號長坐的小塑料椅子上。我們乙五剛開號時,號裏雖然也有兩把椅子,但由於是不花錢從倉庫裏白撿來的,都是“殘疾”,兩把勉強拚湊一下當一把用。隻好輪流一人坐著,一人站著。有的管教夜裏檢查,發現有人倚著五屜櫃站著,就會問為什麼。值班人隻好說,我們號裏就一把椅子。號裏剛開號,百廢待舉,還沒有閑錢顧及到這上麵,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還是在我當了號長以後,體驗過值班的辛苦,擠出點號費,號裏才又買了一把椅子,倆人才能都坐著了。
紅看的值班比市一所多出一條禮儀性的動作,值班人的眼睛不僅要盯著板上,餘光還要兼顧一下觀察孔。遇有巡夜的管教向號內觀察時,要迅速起立,麵向管教立正,頭部還要下垂。這套動作要想做好的話,可以參考追悼會上的默哀狀。既要低頭,又不能和管教“對眼神”,有的管教還好,觀察完離開的時候說一聲“坐下”,裏麵的人也就可以坐下了。而有的管教不屑於發這個口令,觀察完了轉身就走,腳步又輕些,“默哀”的人也不知他走了沒有,又不能抬頭看,隻好繼續保持原狀。往往就創造了“默哀史”上的“吉尼斯”--一次要十來分鍾,心裏確信他走了之後才能坐下。時間短了可不行,因為有的管教看得很細致,有時還要拿著晚點名時的名冊核對人數,用時就比較長。以前就有過,值班人低頭站了一會兒,心裏盤算覺得管教應該走了,自己就坐下了。結果,管教正數數呢,並沒有走,看他竟然“無視”管教的存在,自己就坐下了,這有藐視管教的嫌疑,立即說道,“我這還站著呢,你怎麼自己就坐下了。”嚇了那位值班人一跳,知道自己坐早了,趕快起來,低頭站好,連連向管教承認錯誤。這是這位管教和這位值班人沒有什麼過節,如果平時有點衝突,這就是不大不小的事,說是違規,給點處罰也不能算不應該。
我在紅看時也做過這個動作,聽過前麵的故事,每次“默哀”的時間都很長,輕易不敢隨便坐下。到了乙五,我已經是一個帶班的了,帶著一個新收值班。那天樓道的管教就是我進紅看當天“收”我的季管--點子季。他的嚴肅認真勁頭我已經領教過了,心存忌憚,值班時不得不多加小心。我“斜視“到觀察孔那有個人腦袋在晃,趕緊一捅旁邊的新收,雙雙站起來,低頭“默哀”,然後就保持不動。既不敢抬頭看,也聽不到聽他的動靜,我就一直“默哀”著,旁邊的新收當然也的隨著我保持同樣的姿勢。那天季管的動作夠快的,可能是從我們這邊過去又從那邊轉過來了,透過觀察孔一瞄,看到我們在號裏還畢恭畢敬地低頭站著,他自己也笑了,忙說了一句“坐下吧。”我才如逢大赦一般坐下了。
當了號長後,按規定,我也不用參加值班了,但有時號裏人煉活的、提訊的、病號多了,值班的人少了。我就學習前任老齊,主動提出由我來值中午班,使大家能多休息會兒。
值班人員的“內保”職責很重大但很少體現,實際要做的就是保證號裏的睡眠環境,製止打鼾。號裏麵畢竟魯莽漢子多,要是都打起鼾來,那動靜,可是不得了。有的人心細些,手法也輕,既能製止了打鼾,還不影響該人的睡眠。在市一所時與我同號的大相士小劉不僅看相算卦是高手,在這方麵也手法高超。他並不直接去推人,而是把該人的枕頭向窩著脖子的反方向輕輕移動,慢慢地直到鼾聲停止,人也沒有醒。
有的愣小子就手重,聽到鼾聲過去就推,不把人推醒不算完。更有的懶得用手,而是用腳踹。更有的壞小子心術不正,白天看你不順眼了,晚上到了他的班,見你睡著了,過去就推,“別打了,別打了。”管你是不是真打了,再睡著了還推,他這個班你就甭打算安穩地睡覺了。市一所甲四的“小內蒙”就是這樣值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