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活的(1 / 1)

所謂“煉活的”其實就是幹活的,看守所裏的“專業詞語”都說成是“煉活的”。

以前年月,不知道是國家的規定還是曆年的慣例,凡看守所裏的在押人員都要煉活。在市一所的時候,那裏煉的活是疊印刷品的廣告,每人每天要完成規定的數量。我第一次看見我那位在所裏微超“協助工作”的漂亮原女同事時,就是她正在樓道裏指揮著幾個勞動號往樓上搬運一包一包的廣告頁。初進市一所,承蒙隻管教的關照,把我分到了不承擔煉活任務的監室,我就沒參加煉活,這應該算是幸運的。

到了紅看以後又趕上了幸運的好事。筆者是在一個星期一的上午到的,剛一和號裏的人熟悉,他們就都慶幸地對我說:“你是有福的。星期日的晚上我們才剛把煉的活全部突擊完,而且以後也不用再煉了。”一位比我年紀還大一些的老“同誌”對我訴苦說:“插塑料花,一個一個的零件插上去,每個零件都很小。咱這歲數眼不行呀,人家幹三個咱也幹不了一個。每天的數量各人必須完成。完成不了,不許吃飯,不許睡覺。天天我得幹到半夜。”

後來我聽管教說,當時的情況確實如此。最近,因為國家又有了什麼法律規定,也算落實政策吧,在我來紅看的前一天把塑料花全部突擊完。而且從此以後,過渡號就不再煉活了。從這點看,筆者還真有點吉星高照的意思。

但是,不知法律是如何規定的,現在紅看所裏的死號還是要煉活的。我私下想,可能是和人家定有合同,要把合同履行完畢才行,否則,就要向對方作出賠償,才不得不如此。他們的活是組裝一次性氣體打火機。由於最近生產任務比較重,交活的日期要求得比較緊,他們幹不過來,就又從各過渡號裏挑了一部分人也去煉。死號裏的人在自己的號裏幹。所裏原來的放風場加蓋了個頂子改成了車間,過渡號的這部分人每天就到那裏去幹。過渡號裏,一些年輕的、手腳麻利的都被派了這樣的任務。在風場裏管理這些人幹活的原先就是我們號裏的偉哥。煉活的人,每天上午出去,中午回號吃飯,午睡以後下午再出去,晚飯前回來。

每天該到他們要出去幹活了,管教就在樓道裏喊:“煉活的,煉活的準備了。”尤其是管教中有一位外鄉口音的,陰陽頓挫,喊起來特別好聽。有的調皮的年輕人就在號裏悄悄地學他的口音,“煉活的,煉活的。”煉活的聽到喊聲就都到門口站好,待勞動號開牢門放出去。然後經過管教的搜身,被帶往風場煉活。

這些人煉活,每天也有指標,據說每人每天基礎定額是3000個。當然剛一幹不會給定那麼高,看熟練程度逐步往上長。如果不能按時完成的話,就要受到一定的懲罰。惡劣的,屬於態度有問題,有抵觸情緒的,為了殺一儆百,當時在風場就“飛”上了。“飛”是一種頭抵牆,雙臂從後向上揚起貼於牆上的動作。如同一隻展翅欲飛的小燕,全稱是“開飛機”,簡稱為“飛”。有的要“貼”,就是全身都要緊靠牆麵,如同一張畫貼到牆上,故名“貼”。後來逐步落實政策,不搞體罰了。但是沒有完成任務的總要有一點處罰,以儆效尤,就改為中午不許睡午覺。每到中午,煉活的人回號吃飯了,後麵就有一個勞動號端著個“賬本”專門挨號通知,“XX號XXX今天中午不許睡覺。”每到我們號的人遇到這種情況,我就臨時調整一下號裏的中午值班。反正也不能睡覺,幹脆讓他們值中午班。把原來值班的人和他們調一下,免得到他們能睡覺的時候了,又趕上值班,還是睡不成。

煉活的定額應該說定的比較科學,一般人隻要練上一個階段,態度端正認真工作都是會完成的,完不成任務的總歸是個別人。世上還真有懶人,視煉活為畏途,寧可受罰也不願煉活。特別是懲罰手段變成隻罰不睡午覺後,有的人覺得這樣很便宜,就天天也不幹完,不睡午覺也無所謂。我們號裏那位高智商高學曆的前記賬員就是如此。有人勸他,這是何苦呢。他認真地說:“我總完不成定額,拖的整體也完不成。哪天管教一急,也就不讓我去煉活了。”高智商原來都用在這了。

不過,管教看來也深知此種心理,沒有讓其得逞,天天罰他,可就是不“開除”。直到我從看守所出來時,該人還在風場裏“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