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剛結束了﹐人被送進了深切治療部﹐人也沒醒。」
「是嘛!」水驀無神的目光伸向天際﹐天公板起了陰沉的麵孔﹐墨黑色的陰雲像鐵蓋似的籠罩著整座城市﹐街燈昏黃的光芒顯得那樣的孤弱無力。
寒風漸盛﹐再加暗殺的陰霾﹐國會大廈前的廣場比任何地方都顯得陰森寒冷﹐冷得讓人無法呆下去﹐政客們紛紛鑽入了自己的汽車飛快地離開了﹐隻有那些鍥而不舍的記者們還在寒風中等待著采訪機會。
水驀穿得很單薄﹐卻感覺不到一絲冷意﹐因為他此刻的心情比天氣更加寒冷﹐連腑髒都凍住了﹐寒風般的目光掃了掃不斷迫近的記者群﹐麵無表情地走下漢白玉台階。
「噫!下雪了!」甲未伸出右手﹐看著飄落在掌心的雪花發出了驚歎。
水驀又抬頭看了看﹐鐵蓋般的天空變成了篩子﹐細碎的雪花就像小銀珠﹐像小雨點﹐又像柳絮楊花﹐飄飄揚揚﹐掛起了一張白茫茫的雪簾﹐高樓大廈在雪簾中變得模糊不清了。這本是美麗的場景﹐然而他卻有一種厭煩感﹐因為望著白色的雪幕時腦海中就會出現遙步緋中鎗後那張蒼白的臉﹐美麗的就像天然冰雪雕刻而成﹐透著淒美動人的韻味。
「我討厭雪!」
甲未被他沒來由的一句說愣了﹐茫茫然不解地望著他。
「走吧!先去看小緋。」水驀沒有坐進安全局給他配備的車﹐而是鑽入了甲未剛剛租來的一部小車﹐在眾多驚訝的目光中消失在風雪裏。
醫院﹐還是那樣陰森淒冷﹐濃烈的漂白水和藥物的味道刺激著每一個到訪的人﹐深切治療部外人頭湧湧﹐記者從四麵八方趕來﹐都聚集在不大的走廊﹐擠得水泄不通﹐呼出的白氣蒸騰如霧。
「助理部長閣下﹐下午的演講真是精彩之極﹐請問你是打算與總統府決裂了嗎﹖」
「您下一步有甚麼打算﹖還會辭職嗎﹖」
「無可奉告!」水驀在甲未的陪伴下像個冰人冷冷地走入大堂﹐雙手不斷撥開一支支伸到麵前的麥克風﹐淡漠如同室外的空氣﹐所有的忍耐力下午都花完了﹐現在除了遙步緋的生活﹐他甚至事也不想過問。
忽然﹐目光掃見角落裏一張熟悉的麵孔﹐清幽高潔的氣質﹐梨花芙蓉般的俏臉﹐不是梨若又是誰﹐那溫柔的笑容就像一股清泉稍稍化解了他心中的煩燥。
「學弟﹐我先進去﹐你一會兒帶小若進去﹐別讓記者們注意她。」
甲未一直擔心水驀的情緒﹐梨若的出現無疑是最好的靜心濟﹐臉上不禁流露出輕鬆的笑容。
「好的!」
水驀略帶寬慰地看了梨若一眼﹐吃力地撥開記者群擠進深切治療部的大門。踏入長長的走廊﹐他赫然發現安田武等自由陣線的高層都到了﹐平靜中顯得凝重。
安田武等人見他都站了起來﹐下午的聽證會水驀像是一門連環炮﹐向執政黨發起最猛烈的攻擊﹐克萊門特被壓得連話都說不出口﹐那場麵看得無不興奮莫名﹐見到水驀也倍感親切。
「水驀﹐下午的表現實在太好了﹐大家都以你為榮。」
安田武等人熱情隻換來了冷漠的眼神。。
「這裏是醫院﹐我不想談政治﹐你們如果沒事就請回去吧!」
熱臉貼上了冷屁股﹐安田武說不出的尷尬﹐卻也不好說甚麼﹐他見識過水驀的口才﹐這種情況激怒水驀極不明智﹐吶吶地嘮叨了幾句就帶著人走了。
水驀走到遙步緋病房外﹐隔著巨大的玻璃窗望向床上那俏美的睡公主﹐心頭又湧起無限傷痛﹐腦海中像是放置了一台幻燈機﹐舊時的片斷不斷閃過﹐說不盡的溫情旖旎﹐道不明的恩怨情仇。
「別太擔心了。」
水驀轉頭望去﹐梨若帶著一股清新怡人的香風緩緩走來﹐玉雕般的麵容上透著略帶哀感的淡青色﹐眼神飄搖在水驀與遙步緋之間﹐青瞳中傳出柔柔的情意﹐輕撫著水驀的心靈。
「妳怎麼來了﹖」
「我看到新聞﹐知道你一定會在這裏﹐隻是……」梨若凝望著眼前無神的麵孔幽幽一歎﹐「沒想到你會是這麼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來她真的。」
水驀的心靈一陣顫抖﹐幾天前的承諾言猶在耳﹐此刻卻在她麵前為了舊時的情人的遭遇而傷感﹐心裏倍感疚和自責﹐轉頭避開那對幽深的眸子﹐雙手懊惱地騷弄著本已雜亂的頭發。
「對不起。」
「說甚麼對不起﹐她這個樣子誰都會傷感﹐你如果視若無睹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水驀了﹐我也不會把你當成朋友。」梨若溫柔地按住他的手﹐然後緩緩地拉到身側。
體貼的話語讓水驀感動莫名﹐深深地凝望她片刻﹐目光又轉向玻璃窗內﹐歎息道﹕「殺手的目標是我﹐小緋為了我擋下了這顆致命的子彈﹐我實在無法平靜!」
梨若柔聲勸慰道﹕「她會康複的。」
「希望吧!」水驀忽然反手抓住梨若﹐目光迅速掃了一眼周圍﹐知道甲未又把走廊封鎖了﹐這才放心地說道﹕「小若﹐首都的局勢越來越複雜了﹐我的身體危機四伏﹐妳的也一樣﹐隻要妳出現在聽證會﹐危險就不會避免﹐還是盡快離開首都﹐越快越好﹐我絕不容許這種事再發生在妳的身上。」
深情的關懷溫暖著梨若的心扉﹐伸手溫柔地撫摸著水驀的麵頰﹐眉宇間顯露出比不輸給水驀的堅毅與執著。
「你應該明白我的性格﹐隻要是認為該做的事﹐就算送我上斷頭台我也不會放棄﹐我不想看著你獨自麵對危險﹐我要和你並肩作戰。」
「作戰﹖」水驀苦笑著搖搖頭﹐「我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你不懷疑聯邦政府嗎﹖」
「他們沒有這麼傻﹐這次鎗擊案受到影響最大的就是他們﹐剛才的聽證會你也看到了吧﹖他們的陣營氣勢全無﹐明顯是受到了衝擊。」
「不是他們那又是誰﹖」
「我會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去查﹐絕不會放過他們。」水驀攥緊拳頭。
甲未走了過來﹐沉聲道﹕「學長﹐夕子軍剛才來了電話﹐事情都安排好了﹐我們必須現在就過去。」
「知道了!小若﹐很想和妳談談﹐可惜我晚上還有要事﹐過幾天再去看妳。」
梨若驚異地看著兩人﹐水驀身上殺意漫溢﹐一看就知道要辦大事﹐心頭很是不安﹐拉著他的手急切問道﹕「水驀﹐你要幹甚麼﹖」
「沒甚麼﹐隻是去做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水驀神色冷然﹐並沒有仔細解釋﹐但他那對殺氣騰騰的眼睛將此時的心緒表露無疑﹐梨若看在眼中忽然湧起一陣寒意。
夜是深沉的﹐風雪之夜更添一絲淒冷﹐首都貧民窟更是滄涼﹐昏暗的街道散發著難聞的氣息﹐偶而有幾隻老鼠吱吱地橫跑過街﹐翻滾入惡臭的垃圾堆裏﹐街上沒有多少行人﹐即使有也隻是匆匆過客﹐掩著鼻子急急忙忙鑽入各個破舊的小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