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滿身是血的戈林忽然笑了﹐轉頭朝並肩作戰的哈撒兒眨了眨眼﹐像是在說「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大家終於退路了」。
「兄弟們﹐再加把勁﹐讓大家有時間登船﹐跟他們拚了。」
哈撒兒受到的傷更重﹐左小腿已是血肉模糊﹐腰間被抓下了一大塊肉﹐血流如注﹐根本走不了路﹐隻能靠著木屋應戰﹐心裏明白自己跟不可能穿過厚厚的敵陣登上帆船﹐唯一能做的就是拚了命牽扯住身邊的敵人﹐給同伴製造逃走的時間。
戈林與他相處多年﹐一個眼神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洋溢著笑容﹐高舉右手搖了幾下﹐示意水驀不必等他們。
水驀看著眼睛一酸﹐眼淚都幾乎落了下來﹐想不到在這種文明的明代還會有這種場麵出現﹐心裏百般不是滋味﹐可是現實的情況根本無法衝破麵前這道幾百人組成的防線﹐他也沒有權力讓幾十名流水宅的弟子為了救那十三人放棄逃生的機會。
「我去救人!」科爾大聲咆哮著衝向碼頭﹐可剛走幾步腳下忽然一軟﹐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脫力了﹐別說救人﹐就連爬起來都難﹐頓時淚如泉湧﹐拍著甲板大罵敵人。
看到這一幕﹐沒有人不感到心酸﹐心軟的都落了淚。
水驀深知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機會稍蹤即逝﹐做為領袖﹐他必須做為最合理的選擇﹐即使這個選擇代表了冷漠、無情與殘忍。
「把船駛離碼頭﹐碼頭的人全退過來﹐跟不上去的跳水﹐找繩子﹐準備拉人。」
科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重情義的水驀居然做出如此冷漠的決定﹐瞪大眼睛看著他。
水驀感覺全身就像被千萬支小針紮著﹐用力咬了咬下唇﹐用疼痛感掩飾心中的痛楚﹐大聲吼道﹕「聽到沒有﹐快﹐把船駛離碼頭﹐碼頭上的人快退﹐立即給我退回來。」
人們對望了一眼﹐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
水驀依然平靜地站在碼頭上﹐並沒有隨著紛紛後撤的流水宅弟子上船﹐年輕的身軀透出一股巨山般的沉穩氣勢﹐讓每個經過他身邊的人產生了信心。
一個接著一個﹐碼頭上的流水宅弟子陸續跳上了船﹐﹐而船也漸漸離開了碼頭﹐後麵的弟子隻能蹤身外船上跳﹐有的掉入了大海﹐但很快就被繩子拉上了甲板﹐數百名敵人很快占據了碼頭的大部份。
科爾稍稍長了些力氣﹐忽然瞥見水驀居然還在碼頭上﹐臉色突然一變﹐嘟囔罵了一聲「混蛋」﹐然後搶下一條長繩綁了一個套很奮力套向水驀﹐然後用力一扯﹐把水驀整個人扯下了海﹐然後提上了甲板。
看著科爾那對血紅的眼睛﹐水驀很清楚他的想法﹐苦笑著歎了一聲﹐並沒有為自己的決定而辯解。
雖然大部份人都上了船﹐但戰鬥並沒有結束﹐周圍四船都不肯放過他們﹐一次又一次發動攻擊﹐而攻擊的目標是船體﹐試圖擊沉船隻迫使他們落水。好在上船的人多了﹐反擊的力量更多……
當夕陽最後的餘暉灑遍大海的時候﹐水驀等人終於脫離了戰場﹐在大海中飄泊著。
水驀閉上眼睛靜靜地站在船頭﹐讓清冷的海風拍擊麵部﹐從而使滾燙的心靈稍稍降溫﹐周圍有許多感激的目光﹐也有許多憤怒的目光﹐尤其是甲府弟子﹐戈林和哈撒兒失陷敵手﹐怒火久久無法平息。
整條船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的人都籠罩在戰敗的陰影之中﹐寂靜空氣讓人感到恐睦。
「他們都被我們甩開了﹐似乎安全了。」明知說話會引來更多不滿﹐水驀還是打開了話匣子﹐雖然戰敗了﹐但人生的路還是要走下去﹐沉默、懊悔和憤怒解決不了眼前的危機。
所有的目光在一瞬間聚焦在他的身上﹐科爾阜清等人的目光更是如刀子一樣銳利﹐狠狠地割在他的臉上。
「船上沒有食物﹐沒有淡水﹐也出不了大海﹐隻能在近海遊動﹐所以我們必須先解決物資問題。」
「你看著辦吧!我們沒意見。」
科爾冷冷的譏諷口吻引起了不少甲府弟子的共鳴﹐都冷眼相向。而流水宅的弟子與水驀不熟﹐心裏又受到戰敗的影響﹐誰也沒有替他說話﹐顯得大家都在敵視水驀﹐弄得水驀十分尷尬﹐隻能仰天望著星星暗自慨歎。
小船就這樣慢慢地海麵上漂流著﹐除了偶而幾聲呻吟﹐就剩下無盡的歎息﹐氣氛跌到了穀底﹐誰也沒有心情說話﹐也找不到可說的話題。
夜色漸深﹐皎潔的月光把海麵染成一匹銀色的長絲卷﹐起起伏伏﹐掀動了無數人的思緒。
一陣冷風吹過﹐水驀打了個冷顫﹐腦子也從思緒中抽回現實﹐抬眼看了看前方﹐船已不知飄到何方﹐周圍都是海﹐看不到岸﹐也無法辨別方向﹐心裏不禁有些擔心﹐這船上沒有食物也沒有淡水﹐萬一認輸了方向﹐整船的人都會死在海上。他又看了看周圍﹐人們像木雕泥塑般散落在甲板上﹐有的望天﹐有的閉目。
張了張嘴想說話﹐可聲帶一動就痛﹐剛才的大叫拉傷了聲帶﹐別說是說話﹐就連發出聲音也像被刀子割一樣﹐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己現在已經眾矢之的﹐大家都把失敗的怒火發泄到自己頭上﹐即使能說話﹐這些人也聽不入耳﹐與其白招一頓白眼﹐還不如閉口不言。
默默地進入船艙﹐琴悠悠已經睡著了﹐俏臉的臉蛋已比在長鯨群島飽滿了許多﹐夕陽的風采漸漸恢複中﹐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像是在做著美夢﹐這一幕讓水驀的心裏舒服多了。
船忽然大幅度晃了晃﹐把睡夢中的琴悠悠搖醒了﹐蒙矓中感到身前有人影晃動﹐微微張開眼睛﹐發現水驀坐在床邊含笑看著自己﹐隨即露出俏麗的微笑﹐輕聲喚道﹕「木頭!沒事了嗎﹖」
水驀搖了搖頭﹐用最溫柔的笑容抹去琴悠悠心上僅有的不安。
「木頭﹐我忽然好想爸爸媽媽﹐我們回家吧!」
哀求的目光弄得水驀心裏酸楚難當﹐他實在不忍心告訴這個可愛又可憐的少女﹐她的父母和家園都已經不在了﹐忽然站了起來﹐背對著琴悠悠﹐忍著痛楚如吵啞的聲音應道﹕「好的﹐我會帶妳回家的。」
琴悠悠愣住了﹐關心地問道﹕「你的聲音怎麼了﹖是不是剛才叫的太多了﹖」
水驀極力控製的幾乎失控的緒情﹐回頭笑著點了頭。
「那就別說話了﹐陪我坐坐﹐未哥哥不在﹐銀發大叔他們也不在﹐好想他們啊!」
水驀也盼著與那十五人小組早些重逢﹐船上的幾十人再也不聽他的調度﹐隻有把他們交給流水未央和甲氏兄弟﹐才能徹底安心
忽然﹐甲板上傳來一陣嘵嚷﹐似乎發生了甚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