篳篥是源自龜茲經漢地改製的管樂器,以竹為管,以蘆為首,上有九孔,發聲悲烈,因此得漢名悲篥或篳篥。《通典》載日:“本名悲篥,出於胡中,胡吹之,以驚中國馬。”這是一種音調很高、聲音很響亮的吹奏樂,龜茲人放馬時以篳篥聲向馬發令。在西域時用骨製,傳人中原後改用竹製,聲調更加高亢。李頎的這首詩是一首七言歌行,在篳篥音調弦律啟發下,詩人對篳篥極盡描繪之能事。他說一般人不會欣賞,隻是聽聽,不遇知音,樂曲徒在風中蕩漾。隻有仔細體味,才能知道篳篥曲十分神奇。那音樂忽如寒風吹拂古樹、曲調淒切,忽如雛鳳啾鳴、歌樂繁響。一時龍吟虎嘯,旋律高昂,一時又似秋聲與泉水的交響,聲清音朗。突然間,曲調中出現《漁陽摻》的旋律,使人頓覺黃天失色,白日無光。這時樂曲變調,奏出春意盎然的音聲.,猶如繁花齊放,耀人眼目——原來這是除夕之夜,高堂之上,燈火明亮。吹奏篳篥的安萬善是西域安國人,那曲調中流瀉的,定然是雪山溪流、草原牧笛、塔裏木河巨浪之聲,是遙遠西域大漠山川神奇的天籟之聲。
李頎在詩中傳遞的,正是被西域樂器和西域風光所感染而發出的心聲。
箜篌是西域傳人中原的一種彈撥樂器,有七根弦,也有“體曲而長,二十二弦,豎抱於懷中,用兩手齊奏,俗謂之擘箜篌”。唐代大詩人李賀的《李憑箜篌引》,描繪的就是這種二十二弦箜篌演奏。李憑是中唐時期以彈箜篌著名的梨園弟子,也就是專業的演奏家。他在長安演奏的一支箜篌曲,招得空山的行雲凝聚不遊,還惹得湘妃灑淚斑竹、素女鼓瑟悲愁。何以如此呢?詩中接著說道: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弦動紫皇。
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
夢入神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鮫舞。
吳剛不眠依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
隻因箜篌發出的聲音像昆侖山碎玉那樣鏗鏘,奏出的樂音如鳳凰和鳴那麼嘹亮。曲調似荷花泣露般幽咽,旋律同香蘭微笑般委婉。箜篌的聲音融化了長安十二座城門前的寒光,二十三根絲弦感動得帝王也忘掉了威嚴。高昂的樂曲有石破天驚的穿透力,仿佛蒼穹都被震開了一道縫隙。彈奏者自己也陶醉得進入夢鄉,樂得老魚跳波瘦鮫起舞,連月中的吳剛也激動得深夜不眠。
這真是一首神奇的音樂化了的詩,又是一曲美妙的詩化了的音樂。演奏者李憑是中原漢人,把箜篌演奏得出神人化,嫻熟無比。難怪還有另一位詩人,也被箜篌演奏感動得寫了一首《李供奉彈箜篌歌》,顧況的這首詩描寫得細致人微,曲盡箜篌之聲。由於西域箜篌的藝術魅力,早就引得曹植在三國時代就寫下了名篇《箜篌引》。
那位以邊塞詩名世的大詩人岑參,他在西域生活多年,創作了大量有關西域的豪放詩篇。如《酒泉太守席上醉後作》,寫出了“琵琶橫笛曲相和,羌兒胡雛齊唱歌”的親曆實錄。《涼州館中與諸判官夜集》,記下了“涼州七裏十萬家,胡人半解彈琵琶”的盛況。《胡笳歌送顏真卿使赴河隴》描繪了胡笳演奏情景:“君不聞胡笳聲最悲,紫髯綠眼胡人吹。吹之一曲猶未了,愁煞樓蘭征戍兒。涼秋八月蕭關道,北風吹斷天山草。昆侖山南月欲斜,胡人向月吹胡笳。”胡笳奏出的聲音最悲愴,一曲未了就勾起征戰樓蘭的將士們的無限愁苦之情。在昆侖山之南,浪漫的少數民族樂人,竟對著月亮吹奏胡笳,別有一番域外情調。岑參還在《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一詩中,除了寫下“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千年絕唱,還記載了在中軍設置的宴會上,觀看“胡琴琵琶與羌笛”登台演奏的景況。岑參還有一首《田使君美人舞如蓮花北旋歌》,對胡旋舞的描寫精彩到了極致。詩題中“美人”指田使君家的舞伎,“如蓮花”既指她的麵貌又指她穿著鮮豔的舞衣旋轉起來猶如蓮花盛開,北旋則是胡旋的又一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