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血,不斷染紅腳下的黃土。
金兀術的眼中透出了一絲寒意。
好可怕的陣法!
如可怕的殺技!
如可怕的宋監軍!
長到不合常理的兵刃,短到不容閃躲的距離,簡單到無法轉折的運作,相互配合之下,卻形成了最厲害的陣勢。
難怪他們根本未曾列起任何防禦陣形,他們想的根本不是防禦,而是毫不留情的絕殺。
隻是真正讓金兀術感到驚駭的並不是這種詭異的構想。
對於這長柄武器動作的操練,對於三人成列之間無隙的配合,固然困難,但也並不足於讓金兀術這等猛將心動。
他的震驚是因為他深深明白要擺列成這樣的陣形,最困難的地方並不在於這些殺技的訓練。
在刀斧幾乎駸駸臨身的距離之下,不能生起任何畏怯閃避的念頭,仍然要一絲不苛地嚴格做出早已訓練過千百遍的固定動作。
這不但需要對解救自己的戰友全然的信任,更需要完全將生死置之於度外的鐵一般的意誌。
這種質素的軍人,在任何一支軍中,都不難成為猛將。
然而眼前的大宋軍士,卻足有七千餘人之多。
金兀術心中明白,這等信任,若非源於交情,便隻能源於崇拜。
以眼前這些大宋軍士的人數之多,不可能相互間都擁有如深厚的交情。
是以那種毫不遲疑的信任,幾乎隻能是建立在對製訂出這樣戰法的那位大宋監軍擁有的絕對信心與崇拜之上。
這位大宋的監軍將軍,到底是一個何等可怕的人?!
而他所帶出來的,又是怎麼樣的一群士兵?!
這些漢兒軍士,難道都不怕死?!
此時已然渡過浮橋的前軍右翼,已然整陣完畢,在完顏雍的指揮下,催列戰馬,直衝向順昌城下的大宋軍陣。
壓力大增的宋軍,居然不退反進,直直迎向的飛弛而來的大金騎兵戰陣。
“殺!殺!殺!”
那長久壓抑之後,終於噴薄出來的嘶吼聲,連金人騎兵那疾弛的戰馬也不由得為之披靡忙亂,一些立在岸邊與正在過橋的戰騎甚至不由得亂了腳步,紛紛墮入湍急的穎水之中。
…… ……
王貴仰起臉,似乎也嗅到了充斥在數十裏外順昌城外空氣中的殺意。
他的心裏不由得由然生起了一番焦躁之意。
他永遠也忘不了十一年前汾州城的那個血染的黃昏。
此時自己就想殺的人,就在數十裏外的順昌城下。
然而自己卻不能衝上去與他決一生死。
更何況,讓他焦躁的還不止這個。
眼前的情狀似乎與天子大帥所料有些不同。
金兀術並未如所料般繞開順昌,直取天子官家所在的舒州城,反是大軍直指,竟似欲強攻順昌。
眼下金兀術的大軍主力盡在順昌城下,皇帝大帥卻是帶同自己,分出了兩萬精銳,守在了這個舒州小城。
一子棋錯,滿盤皆落索。
若是金兀術忖軍強攻,兵力不足的順昌城,是否真能抵得住金人鐵騎的衝擊?
“小心……這邊……”幾員統軍小校指揮著自願留在城中的後勤丁壯,將門板、車架之類,抬到城牆之上加固屏障。
城外更有一些丁壯,正按皇帝大帥的吩咐,在做著種種讓他都有點覺得莫名其妙的準備工作。
王貴卻是皺起了眉頭。
他實在有點不知道,自己守在這裏,到底是不是能夠有什麼作為?
“怎麼?心急著上陣殺敵了?”負手立在城牆上的趙匡胤,轉過了臉來,看見王貴的神色,不由得失笑問道。
王貴略一猶豫,還是上前說道:“陛下,末將以為金兀術既然主力直指,揮軍攻打順昌城,我們是不是也應該……”
“你放心”,趙匡胤搖頭微笑:“一定會有仗給你打的!”
他的目光越過山林,望向那蒼茫的遠方,臉上泛起強大而自信的笑意:“就在這座山的那一邊,我已經感覺到了女真人行軍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