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
是以昔日他開國立鼎,天下初平之後,卻從來未曾生起過如前代君王般為防外姓功臣覬覦自己子孫後世的江山,從而鳥盡弓藏,大肆屠殺舊時戰友的念頭。
哪怕他明知聖門兩道六宗組織嚴密,威脅性非同一般,卻也隻不過是解除了他們手中的權柄,將其放歸於山野之間,卻是優之以爵祿奉養,從來沒有過一絲半點想斬盡殺絕的意思。
他是帝王,在真正帝王的心中,靜齋也好、聖門也好,都不過是可以利用來操控江山的手段。
而若欲平治天下,那種一味講究慈悲仁義的思想卻也未必就比聖門一切唯求講究實效的手段來得直接有效。
哪怕是其自己的治國理念當中,都自滲雜了不少得自聖門的感悟。
這種禦賜金牌,便是昔年他與聖門兩道六宗當家宗主相與盟約的信物。
汴京失陷,宋室南遷,自己一手創立的那個大宋,在一定程度上講,已經亡國了。
聖門兩道六宗,礙於昔日盟誓,已然沉寂了百有餘年,也難怪他們此時如此蠢蠢欲動。
聽眼前這名女子的口氣,他們此次似是便欲齊聚臨安,欲有所圖,卻不由得趙匡胤不能不心有所慎。
那名女子見眼前的趙匡胤沉吟不語,身周氣勢微鬆,眼中方自寒芒一閃,卻忽然隻見趙匡胤雙目微凝,一股冷咧的殺意鋪天蓋地地直直覆壓了過來,卻是比自方才更為森冷了幾分,所機牽引之下,幾乎又欲拔劍而出,卻又自強自按捺住了。
耳邊聽得趙匡胤淡淡的聲音響起:“告訴我你的出身來曆、來意目的,包括你所知道的關於臨安城之會的一切,然後在我沒改變主意之前即刻離開,再不要介入宋金之間的任何事情,或許,你還能保得住你這條命。”
“你……”那名女子再持不住原先的氣態,杏眼圓睜,酥胸抑不住地起伏不定,卻是被趙匡胤的語氣神情激出了真火。
自她藝成出道,行走江湖以來,無不順風順水,慈航靜齋的心法雖然未必便比聖門高明,但其能使修練者身上獨具那種尤如真仙臨世、菩薩轉生的氣態,卻也能使得眾人無形中便受其感染,對其多了一分敬慕之意。
她所施展的心法亦假亦真,在模擬出來的氣態上與正宗慈航靜齋弟子亦相去無幾,一路行來,所見之人無不對其頂禮有加,又哪曾聽過有如趙匡胤如此對她說話。
若不是以她的功力修為,能清晰無比地感應到在眼前這位男子那死死壓製著自己的無邊殺意之下,哪怕自已施展全力亦決無可能能夠抵擋得住,她隻怕早已拔劍而起,拚死一戰了。
趙匡胤似是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位白衣少女仙容盡去,露出世俗女子般的姿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語氣卻仍自淡得似乎不含有任何感情:“你最好不要有一絲半點的隱瞞,否則……”
那名白衣女子恨恨地盯著趙匡胤,周身衣袂無風自揚,氣勢鼓蕩,臉色陰晴不定,顯是心緒起伏甚大。
趙匡胤目光望著那名女子,神情淡淡,卻是似乎根本未曾將她的反應放在眼裏。
他根本就沒有存過對這名女子稍假辭色的心思,因為他不需要。
他相信在他如此絕對的強勢底下,這名女子會懂得做出正確的選擇。
半晌,那名女子漸漸平息了下來,輕輕籲了口氣,低聲應道:“弟子謹遵聖尊令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