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是困居在江南一隅之地,看似積弱不堪的那個南國宋室,卻是居然在這處處退讓收縮中積蓄了無盡的憤懣怒火,一旦有了一個主戰的天子,一旦有了一個知兵的名將,居然就能夠有爆發出眼前如此驚人的戰力。
看來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無可避免地發生了。
今日之宋,便如昔日那身為苦主的女真一族,而今日的大金,卻是英武之風漸靡,奢頹之風漸顯,簡直便象當年的遼國與宋邦。
離自己的父皇當日帶著族人殺馬祭天,立誓以命以血,向契丹人討回血債,也不過二十餘年光景。
可是女真族人身上那份飛揚的勇氣與青春,卻似乎就這麼一去不複返了。
他輕歎了一聲,望向就坐在自己左首第一位的那個將軍笑道:‘阿裏達,記得我們剛開始一起攻皇帝寨的時候,你才十七歲不到吧,現在連你的辮根都開始發白了,二十年,連我們最能打的將軍,居然也都老了。”
那個將軍渾身一震,霍然起身,向金兀術屈膝行下禮雲,一陣甲胄叮當作響,抬起頭來時,眼裏卻是已經噙滿了熱淚,沉聲應道:“大帥,阿裏達雖然老了,但臨陣殺敵,刀子還是利的,血還是熱的!”
“沒錯!”
“對!”
“衝出去,殺光宋狗!”
坐在兩側的將領被阿裏達的話語鼓舞,紛紛站起了身來,都自恍若回到了從前,激動地揮舞著手臂,請纓作戰。
坐在金兀術之側的完顏雍,微微皺眉,心下卻也不得不暗暗讚歎了一聲金兀術的攻心之術。
他並無一句煽情作戰的話,然而就這麼淡淡說來,卻都自讓那些原本已然決意投降求生的將領,再說不出半句準備認輸投降的軟話,反都是掉轉了態度,主動求起了戰來。
他心下早有另一番自己的計較,此時見得帳中氣氛一時熱烈,不由得幹咳了一聲,打斷了那些將領的慷慨陳詞,開口淡淡說道:“這幾天來,我一直在巡視軍營。”
那些將軍尤如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揮舞的手腳頓在當地,好半晌才自回過神來,各自訕訕地走回原位,坐了下來。
完顏雍環視他們,輕歎了一口氣:“各位將軍,你們都是我的前輩,行軍作戰,講究的就是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大家都是把腦袋提在手上的人,要說去拚去死,有人認第一我完顏雍決不認第二個,這些話本來就擱在這裏,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什麼。現在既然是在討論和戰,研判形勢,大家也不用忌諱什麼,也不用隻撿些好聽的、愛聽的說,大帥這些天來一直忙著跟宋使密晤,忙著思考大局,到底現在軍中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大家還是要大膽地說、明著說、暢開了說,這樣才不會誤導了大帥,才不會誤了整個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