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完顏雍這個副帥與他們意見一致,那他們無論誰人再讚同和談,都隻不過是在金兀術與完顏雍兩位統帥的戰略意見之爭中選擇了支持完顏雍這方而已,再不必被冠上膽怯畏敵的罵名,而且縱然日後大金皇帝有什麼怪責降罪,卻也更有完顏雍這個大個子在前麵擋著。
十數年來,在中軍帳內,從未有一人敢如這般跟他說話,金兀術的臉上,卻是出奇地波瀾不驚,便猶如方才那慷慨陳詞的是另外一個人一般,他看著完顏雍沉吟停頓,輕輕開口,說了一句:“說下去!”
完顏雍深吸了一口氣,又自說道:“更何況,在末將看來,眼下這種情況,我軍卻也並非是完敗,我們並不是那頭灰溜溜逃走的狼!”
一陣小小的騷動,在那些將軍中間蔓延了開來。
雖然他們與完顏雍刻下站在同一陣線,自不會出言相駁,然則他們都自是久經行伍的沙場老將,心下對於完顏雍此語,卻也是大大地不以為然的。
自此次舉兵南下以來,先是兩線受阻,未有寸功,爾後被南國天子這個誘餌所引,千裏奔襲,卻又在舒州小城之下被拒經月,不得其門而入,待得最後終於千辛萬苦爬上了舒州城頭,吆喝奔波著準備拾取最後勝利的戰果之後,更是駭然發現竟爾陷入了敵人的包圍圈,而先前自己這方那月餘來的辛苦搏殺,卻隻是為了盡早地往敵人精心設計下來的這個陷井裏跳!
可以說,自自己這方這支女真大軍踏足宋境以來,每一步都是被宋人牽著鼻子在走,而自已這方上上下下數十萬人,號稱精兵良將無數,卻都自懵然無覺,一無所知,任由誰口中說出去,都是難以洗刷得清楚的慘敗奇恥,又怎麼能說尚未完敗?!
金兀術卻仍自不語不動,連嘴角那絲笑意,都未曾有絲毫改變過。
完顏雍銳目繞開金兀術,卻是掃過那群將軍的臉,淡淡說道:“大家試想想,宋軍這一次苦心孤詣,布下了一個這麼完密的陷井,調來了幾乎是舉國的兵力,在這裏我們就象得不了天神指引的孤狼,然而哪怕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是要跟我們和談,他們還是不敢痛痛快快地衝殺下來,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些將領隨著他的話,沉思著,眼眸裏都依稀重新有了些亮彩。
趨利避害,是任何一個人的正常反應,這些將領亦不例外,身當此際,他們除了希望逃出生天之外,自也偶爾會考慮恐懼著自己究竟是不是要承擔起這支慘敗的責任來。
自從身陷此地以來,自金兀術以下,一心所想,都是如何知恥近勇,敗中求生、敗中求勝,卻是從沒人如完顏雍一般引導他們往這方麵想。
雖然大家都也自明白這不過是寬慰之語,然則這話自副帥完顏雍口中說出來,卻正自迎合了這群將軍們的心思,是以一時之間,這些將領神色之間,卻似是對完顏雍的話語深以為然。
完顏雍看著諸將的神色,也不由得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點頭接著說道:“不錯!自從昔日四王叔與諸位將軍帶著我們女真族的勇士,踏馬江南,把南國皇帝直趕到了海裏去之後,南人就怕了我們!不但他們的天子皇帝怕了我們,他們所有的軍隊也都怕了我們,所以他們隻敢依仗詭計陷害,所以他們隻敢憑借一些慣有的小聰明設下陷井,然而一旦到了現在要真刀真槍拚殺的時候,他們就害怕了!哪怕他們現在占盡優勢,哪怕現在他們的兵勢看上去要比我們強,然而找上門來要和談的還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