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西夏(2 / 3)

以方今的眼光看來,當日裏趙匡胤自己製訂下來的種種方略,雖說嚴格說起來,也不能說錯,這百餘年時間,打造出了一下個物富風華的大宋皇朝,然而卻也還是有著許多不得不修改的弊端,以至於這自己一手開創的大宋皇朝非但一直以來無力北向,收複幽燕祖宗之地,甚至於還屢屢被外虜叩邊,乃至還被那女真金人踏破汴京神器,擄劫二帝北去,引出這一段華夏這數千年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是以在趙匡胤看來,現下修訂方略,重新厘定國是所在,以使得大宋得保日後天下升平,官民富庶之餘,亦可多上幾分雄健剛強,至少不至於再如過往百年那般,一派文物繁榮,卻是喪盡武勇之氣,這才是現下最為重要的問題,否則現在有他在位,自可保得邊境無虞,但若來日再換上個懦弱守成之君,煌煌大宋豈不是又要淪為任由夷狄踐踏欺淩的國度。

趙匡胤開國之主,所思所想,更多地放在開萬世之基業上麵,而至於眼前臨安城下秦檜弄權的風雨欲來,女真金人鐵騎大軍的虎視眈眈,或許在旁人眼中,大有烏雲壓城城欲摧之勢,但在趙匡胤眼中,卻都不過是一時紛擾煩雜,實在沒有被他太過放在心上。

耳畔聽著任得敬的高談闊論,趙匡胤對於眼前這位商販打扮的文士,也頗生起了幾分讚賞之意。

趙匡胤這些日子細思從來,在眼前的局麵下,他所製訂的以文馭武之策,自是有著加以修改的必要,然而早在昔日他剛立基開國剛剛訂下這條規矩的時候,如果一切事情都能夠按照他預想之中地進行,那麼或許大宋皇朝早就是另外一番局麵了。

隻不過現在說什麼也晚了,早在當日裏他那弟弟趙光義完全拋棄了他所定下來的方略,急急提兵征伐北漢、北遼之際,就注定了那場大宋開國之後首嚐的敗局,也就注定了大宋這百餘年來麵對異族鐵騎之時,那畏怯積弱的局麵。

他們兄弟出身原本也算得上是將門世家,隻是在那五代十國的亂局之中,君無常君,國無常國,就算是帝王天子,都隨時可能人頭落地,自漢魏以來的門閥世族,都多半破家毀身,更何況趙匡胤出身的家庭,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統軍將領而已,隨著時局日壞,早在趙匡胤小時候起,就已經家道中落,趙匡胤與他之後的幾名弟妹,可謂是自小在貧苦環境之中長大的,他的三弟趙光美與他年紀已是相差甚大,倒是趙光義是自小開始就跟隨著他,由他一手帶出來的,對於趙光義而言,他的這位大哥隻怕不止是位嚴兄,更是半個慈父。

趙匡胤自小開始,就從未曾對這位弟弟隱瞞些什麼,無論是武功修行,亦或是統兵方略,甚至於在以宋代周,登基為帝之後的帝王馭人心術,都無不是盡心教導,絲毫也未曾有半點的藏私,然而就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無論他再怎麼盡心教導,也無論趙光義再怎麼樣地努力學習,但他不管在武學修為,亦或是立身處世,甚至為君之道上麵的造詣,較之他的這位兄長,卻總是有著一段不可逾越的距離,甚至於在趙光義看來,任憑他如何地努力,這樣的距離似乎都沒有半點兒縮小的可能,反自是在不斷地擴大之中。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感覺,才造就了趙光義的性格當中那至為陰暗的部份,漸漸地他跟他的這位兄長再不如以前般親密,也再不如以前般無話不談,他學會了隱藏自己的心事,也學會了瞞著他的兄長做一些離經叛道的事情,甚至於在暗中培植勢力,甚至從許久之前就開始醞釀謀劃著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對這個他曾經最敬愛的兄長,發出致命的一擊。隻因為在他的心目之中,早就已經把他跟他這位兄長之間在各方麵那明顯的差距,解釋成為是因為兩個人手上握有著不同的權力,是帝王那至高無上的權力,才使得他的兄長能夠在各方麵都縱橫自若,呼風喚雨,才使得他兄長的光芒看起來如此奪目,讓人難以比擬,不可逼視,是以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趙光義也就已經暗自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他也一定要搶到那張帝王的寶座,他也一定要證明,他跟他的兄長原先的那些差距,隻不過是因為所處的位置不同,隻不過是因為所掌握的權力大小不同,而不是他趙光義真的就處處不如人,絕對不是!

趙匡胤不由得輕輕一歎。

以他的能力,他對於他兄弟的這番心思,也並不是從來地沒有體察得到,甚至於趙光義那些背著他私下裏自以為秘密的舉動,他也早就已經是洞如觀火,了若指掌,隻是當日裏的他,怎麼樣也沒有想到趙光義真地會走出這一步,真的會走到這一步罷了。

他為人最重手足情義,哪怕在立基開國之後,也確實曾經存著要將帝位傳予自己這位兄弟的心思,任趙光義為晉王,知開封府事,將大宋國都的軍政要務盡皆交給了他,隻是隨著開國日久,趙光義那本性之中隱含著極深的一麵漸漸顯露了出來,這才讓趙匡胤不得不開始動了些其他的心思。

畢竟當時的他,不僅僅杜太後的孝子,不僅僅是趙光義的長兄,還是大宋江山社稷之主,還是天下億兆臣民的君王,自五代十國那亂世一路走來,人世間的殺戮紛煩,他實在是看得太多了,也看得太厭了,當日他寧負不義之名,以宋代周,雖說是親信部屬上演了一套黃袍加身的戲碼,但若不是他看著周世宗龍馭賓天之後,有周一朝主少國疑,在這等四夷環伺的情形之下,如若沒有真正支撐得住的人出來主掌大局,隻怕剛剛略為安定下來的中原河山,又要淪入異族橫行,四分五裂的境地,是以心下對於以宋代周,也未嚐真有多少抗拒之意,否則以他的性子,那些部將們又怎敢當真違逆於他。

他自來視趙光義與自己手足情深,兄弟一體,將帝位交給趙光義,原來倒也並無多少不舍,隻是在漸漸看清楚了趙光義背地裏所做下來的那些事情之後,卻終不免存下了幾分疑慮之意。

這紛亂得太久太久的天下,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絲太平的契機,如若因為他挑錯了後續之君,而令得這華夏曆經百餘年戰亂之後,得以重振漢唐雄風的希望就此湮滅,那他可真就是再原諒不了自己了。

是以在那幾年之中,他除了繼續重用趙光義之外,也開始有意地對他的三弟趙光美,以及他的長子趙德芳委以重任,其實他本來的意圖也不過是想著由此而令得趙光義有所惕怵警醒,卻怎麼樣也沒有想到,他這個二弟居然會就這麼鋌而走險,釀就了那一夜斧聲燭影之中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