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 (二)
文祥手中無兵可派。
福建之役,破虜軍采用杜滸和張唐所建議的,中路固守,外線作戰的策略,給元軍造成了南下以來最沉重的損失。呂師夔、阿裏海牙、張弘範等人先後損兵折將近二十餘萬。但殺敵三千,自損八百,破虜軍亦蒙受了成立以來最大程度的損耗。
蕭明哲的第二標、楊曉榮的第五標,還有張元留下來的第六標被打成了空架子,李興的第四標隻剩一半,還要防守兩浙與福建交界那漫長的防線。黎貴達的第七標除了少數人從達春麾下逃回外,幾乎全軍覆沒。陶老麼的第八標損失相對較,但因傷減員人數也在兩千以上。
打到最後,文祥手中除了張唐的第一標和無法獨立作戰的炮師外,隻有陳吊眼的九、十、十一、十二四個標可用。但整個西線,還需要陳吊眼部來防禦。如果不是元庭後院起火,戰略重心北移的話,繼續打下去,勝負的結果的確未可預知。
兩個月來,張世傑的舊部蘇劉義等人屢屢請戰,要求文祥派人帶他們收複兩廣失地。脫了險的殘宋諸臣們聽聞張弘範北返,也紛紛上表朝廷,敦促破虜軍早日兵出兩浙,光複舊都。文祥絲毫不為其未動。
破虜軍現在有多大力量,他自己最清楚。目前這個結局,已經是福建大都督軍事力量的極限。北元雖然遭受的挫折,但其實力,依然遠在大宋之上。忽必烈和張弘範等人吃虧,就吃在沒有一支完整的水師方麵。如果北元能派遣一支艦隊突然於福建沿海登6,眼前看似大好的戰局,馬上就會向相反方向展。
張弘範北返,前線戰局稍見平緩後,大批逃難來的青壯踴躍入伍,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大都督府缺兵少將的局麵。但大量流民的湧入,同時增加了福建大都督府的糧食供應難度。
除了缺乏有經驗的老兵外,福建大都督府麵臨的第二大困難就是缺乏糧食。盡管大都督府一再提高了糧食的入港價格,盡管蘇、方兩家和鹽幫在盡力向福建輸送米麵,但福建依然麵臨的災荒的危險。
福建多山少平地,本來糧食就無法完全自給。張弘範和達春一搶,一燒,把百姓們過冬的餘糧和明年春下地的種子都化作了灰燼。這意味著,兩年之內,百姓都必須靠大都督府供養才能生存。而此刻福建路的百姓數量,已經過了北元治下的任何一路。
在戰爭膠著時期,破虜軍曾組織了幾十萬百姓撤離到泉州和福州。這兩個城市未曾經曆過邵武那樣慘烈的攻防戰,雖然三年內幾度易手,基本上都以“和平”的方式交接,城內人口數量沒生明顯變化,一直保持在三十到四十萬之間。從被戰火波及到各地撤下來的百姓大舉湧入後,每座城市人口瞬間突破了五十萬。再加上全國各地不堪忍受北元暴政逃難的流民蜂擁而來,本來格局就不大的城市立刻變得擁擠不堪。(史料記載,宋末泉州人口在四十萬上下,杭州過了一百萬)
漳州、泉州、福州、邵武、劍浦、建寧六所大城,每都有兩百萬人嗷嗷待哺。解決不了這兩百多萬張嘴巴的吃飯問題,不用北元再度大舉進攻,光災民暴動,就能讓剛剛站穩腳跟的福建大都督府顛覆掉。
泉州府,戶部度支元外郎杜規一下子感覺到了肩頭上的壓力,每算盤打得啪啪作響,恨不得能從地裏挖出幾倉糧食來。他出身商賈,知道底層百姓的心思。如果一個政府連飯都不能讓百姓吃上的話,什麼忠孝禮義,統統都是放狗屁。讀書人餓死是,失節是大。你真把這話的人餓上三五,嗟來之食他照樣裂開嘴巴向嗓子裏塞。在杜規看來,所有先哲之言都沒有這兩句得實在,“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如果一個政府連給治下百姓吃飽飯的責任都盡不到,那麼無論上麵的人打著大宋的旗號,還是大元的旗號,本質上已經沒有了差別。
“大人,從興化、湄洲兩地收購來的魚幹到了!”一個底層吏跑到杜規身邊,低聲稟告道。
“有多少,檢查過質地了麼?”杜規停住打算盤的手指,頭也不抬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