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我是誰(1 / 2)

再次清醒時,映入眼簾的是醒目而幹淨的白色。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摻雜有輕微消毒水氣味的空氣,頓時幸福感滿格。

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我真怕發現自己依舊仰麵朝天地泡在水裏,而之前發生的都不過是一場夢;更怕記憶重新歸零,連承約這個目前唯一認識的人都忘掉。

我並不擔心他的安危,雖然當時自己莫名其妙地昏迷過去,他又十有八九受了嚴重的內傷;但既然我都安然無恙地被送到了醫院,他肯定也還好好的在某個地方躺著,畢竟禍害留千年嘛。

不過是小幅度地伸了個懶腰,我便感覺全身像是散架一般,稍稍一動都疼得要命。我撐著窗邊吃力地坐起身來,才看到自己的右腿已經打好了石膏。那身幾乎爛成一堆碎布的衣服就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我翻了幾下找出手機,放進病號服的口袋裏便下了床。

好在醫院的指向牌做得十分到位。扶著牆一跳一跳地找到衛生間,一路上竟然沒有看到醫生或者護士之類的。其實我的心裏一直默默期待著會有一個凶巴巴的護士忽然出現,大喝一聲“打了石膏還自己到處跑,放著我來!”然後緊張兮兮地跑過來攙著我。

終於在這裏找到了一麵比較大的鏡子。我激動地快跳了幾步來到鏡子麵前,略帶緊張地看向裏麵的自己。

這是我清醒之後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審視自己。鏡子裏的女孩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渾身透出安靜的氣息,纖細的身形被鬆鬆垮垮的病號服襯出幾分柔弱,黑亮而柔順的長發有些淩亂地散落腰間。我的手慢慢撫上自己的臉。眉形整體稍彎且在眉尾處有些散淡,眼睛並不算大但黑白分明,睫毛在平扇形的雙眼皮上微翹著,相對窄而薄的下唇更顯得唇色紅潤鮮豔,下頜角流暢的線條與白皙的膚色使整張臉看起來十分清秀。

算不上是傾城之貌,但看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我幾乎是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便立刻認定,即使記憶缺失也並不覺得違和。

我對著鏡子做了個鬼臉,眼神卻連同內心的欣喜一起黯淡下來。

生活就這麼繼續了?或者說,一切就從此開始了?

我看見鏡子便知道可以映出影像,看見指向牌上的箭頭便知道該往哪邊走,看見石膏繃帶便知道自己的腿傷在被治療、不能亂動;遇到水便會遊,遇到餐具便會用,遇到字便識得意思。從在水裏醒來的那一刻開始,我遇到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物都在不停地分析,甚至一路作為豬隊友坑著承約,直到他把我帶出了那個古怪的景區。

我熟悉這世界上的所有細節。即使自己意識不到,身體也會如本能一般迫使我及時記起來。

一切似乎都是自然而然,順理成章地向前發展,可是隻有我自己清清楚楚地知道,中間的關鍵被遺忘了。

仿佛是有人為了掩飾什麼而故意剪去了某一段。

我倒吸了口涼氣。也就是說,其實從清醒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時間都是在別人的推導和操縱之下。

想到這裏,我便下意識地環視著四周。總覺得,世界像是一個牢不可破的監控攝像頭。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一聲可以稱得上是慘絕人寰的嚎叫聲。

是承約!

難道他出事了?

我正糾結是不是得挨個病房去找他,結果出了衛生間之後一看,樓梯出口往左數第二間病房的門口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承約那殺豬般的嚎叫正是從裏麵傳來。

我費力地從門口擠進去,一眼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被繃帶裹成木乃伊的承約。

他聽到動靜轉過頭來,見是我便掙開護士坐起身來,語氣裏充斥著不滿:“你個白眼狼!我拚了半條命才把你帶出來,你倒好,躲到一邊去,見!死!不!救!”

一旁的護士聽到他這樣說不由尷尬,手裏拿著針筒舉也不是,放也不是。

“打針先不急,麻煩你去幫我辦個手續先,把這個小丫頭跟我調到一個病房來,好不好?”承約目光灼灼地看向護士,企圖岔開話題。

護士不為所動,仍站定在那裏,似乎看穿了他的小把戲:“好,等下給你打完針我就去轉手續。”

原來承約怕打針……我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有些無語地走到他的床前,才發現他的兩隻胳膊都被繃帶吊掛在脖子上。

難道後來他被砸斷了胳膊?我皺起了眉頭,望向他的目光裏帶了愧疚。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承約眼珠一轉,特意清了清嗓,“我隻是想委婉地提醒你該減肥了,昨天一直把你抱到醫院門口,我的胳膊簡直要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