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一張熟悉的臉湊了過來。
我的防備瞬間卸了去,努力地忍了又忍才沒發出聲音。承約這貨什麼時候能靠譜點?大半夜地闖進別人的家裏,還鬼鬼祟祟地在床邊站著,我要是再膽小點剛剛就被直接嚇死了。
然而承約隻當作沒有看到我眼中的慍怒,一反平時那副欠揍的表情,嚴肅地瞥了旁邊仍在熟睡的杜宛予一眼,並將食指放在嘴唇上,飛快地比了個“噓”的口型。
我心下明白他這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偷偷跟我講,但還是覺得不太解氣,便伸出手恨恨地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承約疼得齜牙咧嘴,卻也不敢嚎出聲,隻哭笑不得地衝我豎了豎大拇指,快速地做著口型:“小丫頭,算你狠!”
我一下子痛快了不少,回過頭看了一眼杜宛予,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坐起身來,將自己的動作幅度盡可能地放到最小,跟著承約一路出了這個小區。
深夜的馬路是靜謐而安寧的,盡管會有24小時營業的店家和偶爾飛駛而過的車輛,夜幕籠罩之下的偌大街區依然顯得空曠寂寞。
承約的腳步漸漸停了下來,仔細地環視了下四周,終於轉過身來,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對我說道:“就是這兒了。”
這裏看起來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路口而已,承約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把我帶到這兒來幹什麼?我不禁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疑惑地開口道:“你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我看著這裏並沒有什麼問題啊。”
“這個路口本身是沒有什麼問題。”承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幽幽地開始解釋,“有問題的,是來接你的那個女生。”
他幾步走到路邊,蹲下身來好像是在找著什麼,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剛才在小區門口,我一直覺得她渾身說不出的古怪,又想不起來哪裏不對,便由著你跟她回去,而我一直在後麵悄悄地跟著。”
我說這貨剛剛怎麼那麼容易就把我放走了,合著是拿我當誘餌了。
承約說著說著,忽然側過臉來對我意味不明地笑了。不知怎的,我直覺他笑得有些陰測測的,心裏直發毛,便走到了他的身邊。
順著他的角度低頭一看,地上竟有一灘尚且濕潤的血跡!
“直到我路過了一個還在清理的車禍現場。”承約伸出食指輕輕刮了下地上的血跡,暗紅色在他白皙的手指上尤為紮眼,“小丫頭,你猜我在滿地的汽車碎片之中看到了誰的屍體?”
我的心中逐漸升起不好的預感——不,不是預感,他的話其實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承約一邊拿出紙巾來擦手,一邊皺著眉頭問道:“小丫頭,你就沒發覺她哪裏不對勁嗎?”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猛地回想起當自己碰到杜宛予的手時,那種異常冰涼的觸感。
仿佛上一秒杜宛予的指尖還在我的掌心撓癢,而這一秒,她的指甲已經化作深深的恐懼感長長地刺入血肉。極度的驚駭不知什麼時候漫過了心頭,激起了後背的一陣陣冷汗,我甚至顧不得去想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
恐怖的念頭一旦涉及自身,一旦變得真實可觸,就會開始變得難以承受。這不僅僅是忡忡憂心的危機感,而是可能會導致三觀分崩離析的強大衝擊。就像小時候聽別人講鬼故事,可怕的從來都不是它自身的內容,而是當你回到現實生活中時,猛地聯想起一二,生怕相似的情節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等我稍微緩了一下,終於鼓足勇氣去麵對承約的話時,第一反應便是想蹲下來仔細看看所謂的車禍現場。一是希望找出些許痕跡,證明那具屍體未必就是杜宛予;二是即便真的是她遭了橫禍,這裏多多少少都會有解開她牽念的線索。
我剛剛要屈膝蹲下,卻突然發現了另一件令人不寒而栗的事。
我動不了了!
從聽到承約的話開始,到做出仔細查看現場的決定,前後也不過十幾秒的時間。我壓根沒發覺什麼時候被人控製了全身,更不知是被什麼方式所困。
承約還在原地安安靜靜地蹲著,此刻正低頭盯著那片血跡,似乎在努力地思考著什麼,完全沒有察覺到我這邊的異樣。
我心中暗叫不好,想喊他注意,卻始終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自己能聽到自己的喉嚨裏因為拚命用力而帶動的氣流湧動的聲音。
這時,四周的光線卻慢慢開始變了。
原本炫目的霓虹燈開始墜落,黯淡失色的馬路開始閃爍升騰,一直靜默不語的房屋建築開始不斷膨脹外擴,穿梭不止的汽車尾燈卻逐漸凝固下來,彙成一束束狹細而鋒利的劍柄……然後,劍柄倏地刺破了天地間這一方猶如群魔亂舞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