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吃痛,來不及去想其中的緣由,連忙鬆開搖柄重新把兜帽戴好。雖然免去了被陽光炙烤暴曬的苦楚,可剛才直接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卻仍然火辣辣地疼。我驚怒摻半地轉過身去,看到周景齊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哪裏還有半分往日的無賴痞相。
“為什麼?”我緊緊地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
周景齊直直地迎上我質問的視線,深邃的眼眸中一片清冽正色:“姑奶奶,我曾答應過杜宛予要把她一步步捧紅,直到成為新晉主播。昨晚的公演是個很好的機會,我原是打算把你迷昏,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替你上台,可承老師的出現攪碎了這個計劃。我本想以後再找機會,沒料到杜宛予不耐心再等,竟然直接對花樓偷偷地做了手腳,強行換自己上場。這件事追根究底是因我而起,所以我願意答應你的要求,幫你打電話把她引到這裏來。隻是你現在要害她性命,無論如何我也是不肯的。”
我並不是想聽他解釋這些。前天晚上他把杜宛予哄走的時候,我就隱隱猜到了他用的是什麼理由——杜宛予的夢想一直都是成為一名當紅的主持人,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什麼能比沈昱更牽動她的心思。接下來在小劇院發生的意外,以及後來周景齊的表現,這些線索連起來稍微一想,便可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串個差不多。
更何況,事情一旦發生,相較於動機,我更感興趣的是對方的下場。
但是現在,我有更為重要的疑惑需要他來親自解開:“你心裏清楚得很,我問的不是這個。”
我緩緩地蹲在他的麵前,清晰有力地問道:“為什麼我會怕陽光?”
從在水中第一次醒來的那一刻,我便意識到了這一點。承約的大衣,還有他親手編的方罩,幫我躲過了山裏的太陽。從那以後,每一個晴天白晝,每一處萬裏無雲的室外,可能暴露在陽光下的每一分鍾,我都用兜帽和手套把自己保護得嚴嚴實實。雖然麻煩,但所幸天氣仍舊比較寒冷,我的裝束放到人群中還不算古怪。
杜宛予她們從來沒質疑過我的打扮,承約說我以前也是這樣;隻有周景齊一個人,不光注意到了兜帽的作用,還知道利用我的這一個弱點。
“姑奶奶,你急什麼。”周景齊把視線從我的臉上移開,呲著牙一樂,又變回了平時那副沒正經的樣子,“後天你就該跟我回去見老爸了,到時候你自然就會明白。”
“哦,這樣。”我也回報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風輕雲淡地說道,“那你後天再來跪吧,反正今天我是一定要問出點子醜寅卯來。蒙在鼓裏太久,可是會喘不過氣的。”
周景齊見我有所防備地再次握緊了搖柄,不由有些急了,氣衝衝地嚷嚷道:“姑奶奶,多大點事,你至於這麼得理不饒人嗎?哼,我以前倒真沒看出,你原來是個這麼愛斤斤計較的人。”
“隻有理屈詞窮的人才會想著去以德服人。”我嗤笑了一聲,覺得他這句話本身就是既幼稚又可笑,“我從來都是一個錙銖必較、睚眥必報的人;別人施加給我的,我必定十倍百倍地拱手奉還,非如此不能保全自身。既然占了理,為什麼還要饒過別人,再給她一次陷我於不利的機會嗎?”
“張梅你……”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孟雙和顧酬情便一前一後地跑了過來。
花容失色的孟雙顯然已經被提前告知了這邊的情況。她憂懼交加地掃了一眼山崖邊上的滑輪,定定地望著我問道:“杜宛予呢?你把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