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鐵血襄陽(五)(2 / 2)

他如此排解自己,腳步蹣跚而行,一直到校場正中,等著行刑。在別人準備趴凳的時間,他抬頭看天,見時間已是正午。

陽光很是刺眼,張守仁覺得眼角一陣酸澀,連忙低下頭來,不敢再看。

“趴下,不要亂動。”

幾個負責打軍棍的執法吏將他按倒,剝下褲子,向他略一吩咐,便開始痛打起來。

“一,二,三……二十五……”

這幾個執法吏顯然是得了吩咐,軍棍打的並不很重。就是這樣,打到四十時,張守仁還是痛暈了兩次。

見他麵色慘白,額頭上盡是豆大的汗珠,一個軍校將他扶起,向他笑道:“這個藥膏拿去,一半外敷,一半內服。最多三五天後,你就沒事了。”

張守仁大是感激,向他道:“承謝,不知道老兄高姓大名?”

“不必謝我,是適才方將軍吩咐,將軍要謝,謝方將軍便是了。”

四名軍校又將他駕起,帶回內堂,呂奐到也不再訓斥,隻向他道:“張將軍,你先回家養傷,今日責你,不過要給軍中一個交待。其實本帥內心,也是很賞識你的。待你傷愈,便到背崽軍中報道。”

“是,末將得大帥賞識,一定以死效力,不敢懈怠。”

呂奐很是滿意,將手中美酒一飲而盡,大笑道:“少年英雄!昨日石粉一拋,全城跟隨,本帥即刻命人打探,是誰如此施為。張將軍,你一人,救了闔城老幼。嘿,若不是有人在本帥麵前嘀咕,說你先違了軍令,本帥安忍對你先行責罰。”

張守仁聽他如此道來,仿佛適才對自己要打要殺的人,卻是旁人一般。轉頭看看王彬的臉色,卻覺得神色難看之極。

他心頭一陣茫然,隻是拱手答道:“是,大帥錯愛。”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雖然被提升為背崽別將,按級別來說,已經比一般的校尉還高上半級,卻仍然沒有資格在這堂上就坐。

隻是就張守仁本人來說,對這種明爭暗鬥,唇槍舌箭的酒宴,也是全無興趣。

他又向呂奐及諸位大將行了一禮,這才轉身退出。

這內節堂也是大帥召見眾將的所在,修的很是巍峨軒敞,台階九級,張守仁過來時,尚是健步如飛,此時一步步往下挪動,隻覺得屁股上的創口火燒火撩的痛,疼的他眼前金星直冒,差點兒就要跌倒。

“張將軍,小心。”

張守仁一腳踏空,差點摔倒在地,卻突然被一支有力的臂膀拉住,他轉頭一看,卻見是第五軍的知兵馬使王西平。

他吃了一驚,忙穩住身形,向王西平道:“王將軍,末將失禮!”

王西平是襄城守備軍中有名的異數。不愛女色,不喜酒宴,閑時吟風弄月,是一位有名的儒將。不但不與其餘的將軍交結,就是對統製使呂奐,也是不假辭色。

很多人對他的傲氣和風骨很不喜歡,隻是此人善恤士卒,打仗時很講謀略,他的第五軍,是城內守軍中死傷最少的一軍。而且,此人的叔父是京師高官,不是結下深仇大恨的話,也不會有人蠢到與他公然做對。

王西平看了張守仁一眼,見他下半身血跡斑斑,此刻卻是如臨大賓的模樣,不禁苦笑道:“張將軍,不必太拘泥。”

“是。多謝王將軍。”

“你受傷很重,我扶你下去,不算你失禮。”

他慢慢將張守仁一路扶下,直至階下,方才笑道:“張將軍,昨夜要不是你,城內數十萬軍民,能活下來的沒有幾個。我們私下裏說起來,都是敬佩的很。”

張守仁苦笑道:“末將為人太過自信,不怎麼聽從軍令。今日就是大帥斬了我,也是該當的。縱是立下了些許微功,也不足以抵罪。”

王西平微笑道:“你不必拿這些套話來敷衍我。今日之事,若不是算準了你有驚無險,我必定第一個出來求情。”

他見張守仁臉上並無表情,心中暗讚。伸手在他肩頭上拍打一下,卻又覺得莫名落寞。躊躇片刻,又向張守仁道:“你也不必將我的話放在心上。你此次加入背崽軍中,成為大帥的親信,想必他還會對你有所交待。我就要調回京城,襄城這裏,就偏勞諸位將軍了。”

張守仁大覺意外,不禁向他問道:“王將軍,你高升了麼?那五軍由誰來統領?”

“到也不是高升。襄城短期內不會再有戰事,我此時走,也可以放心些吧。”

王西平回頭往內堂看了一眼,又微笑道:“張將軍,以後記得要與諸位將軍多多親近才好。”

說罷,又鄭重向張守仁行了一個軍禮,張守仁慌忙還禮,待他直起身來,卻見王西平已經騎在馬上,身邊環繞著幾十個親兵,見張守仁看向自己,先是微笑揮手,然後方才打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