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帝都風雲(十二)(1 / 3)

其實張守仁適才的話,也並沒有說全。他知道自己犯了眾怒,連石嘉都很為難。其實論說起本心,他到是有意為之,隻盼哪天石嘉不勝其煩,下令將自己調離。這樣一來,又不得罪了真正的權貴,又能離開京城,海闊憑魚躍了。

原本,這些話他也不會瞞著楊易安。隻是這麼許久過來,他也知道楊易安對仕途很是熱衷,與自己很不相同。當日若不是他勸說自己,把不聽命石嘉的壞處誇大,自己也怕影響了他的前程,這才勉強答應留在京師。張守仁每想起來,就覺得萬分後悔。隻是兩人交情太過深厚,責怪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甚至背地裏想一下,都覺得自己小肚雞腸,對不起朋友。

楊易安雖然隻來過幾次,倒也熟門熟路,到了張守仁家門前,也不待他讓,自己便一閃進門。張守仁看的一笑,揮手讓親兵們回去,便也隨他而入。

服侍他的仆役原本有十幾人,張守仁孤身一人,用不了那麼許多,發還給軍中大半,隻留下幾個老頭,打掃庭院,又從襄城把老黑接來,專給他做飯,雖然隻是尋常的小菜,卻是家鄉口味,吃起來份外香甜。

“小安子,你有兩月沒過來了吧?好小子,富貴了就忘了老黑我了,得閑也不過來看我。”

“老黑,我公務太繁,委實抽不開身。”

“誰不知道,朝廷的官兒拿餉不辦事兒,你唬老頭我呢?”

楊易安剛一進門,便被老黑好一通數落。他倒是不惱,隻笑嘻嘻解釋一通便罷。待老黑又搶白一句,他臉上稍稍變色,又勉強解釋兩句,語氣神態,卻是沒有適才那麼自然。

張守仁沒有發覺,進房之後,按著老習慣到得桌邊,看到桌上擺放的幾樣小菜,卻都是自己與楊易安都愛吃的。他心中歡喜,知道是老黑知道楊易安要來,特意加菜。

當下喚過楊易安,兩人對坐而食,小飲助興,酒桌上,隻是說些舊日情形,喝到半酣,楊易安麵帶得色,向張守仁笑道:“人常說,富貴如我若浮雲。守仁啊,真得了富貴,才知道那是酸丁不得富貴,放酸屁呢!咱們今日的情形,出則鮮衣怒馬,入則起居八座,環肥燕瘦,環列身旁,那才是丈夫意氣,人生快事。你呀你呀,不知道享受!”

張守仁苦笑道:“你以為我不想!隻是眼下這個情形,我敢放縱麼。況且,我每常用錢的時候,總想起在襄城永和裏的街鄰,若是大手大腳的,感覺對不起人。”

他這種想頭,其實是貧家子弟乍一富貴的一種表現。象楊易安,則自然是另一種。

兩人話不投機,匆匆用過酒飯,騎馬出門。繞過禦馬營往西,自麗正門出得外城的城門,在狹小偏窄的外郭城中穿城而過,到得郊外十餘裏處,便隱隱然聽了到巨雷一般轟鳴的潮水聲。

再稍近些,空氣中的濕度明顯增加,兩人的臉上均被一滴滴肉眼看不到的細小水滴打濕,楊易安剛留的八字胡上,已經掛滿了細細密密的小水滴。潮水的聲響越發的大,小山似的巨浪不住拍打著江岸,凶橫肆虐,狂暴無比,仿若一頭洪荒怪獸,隨時可以衝上岸來,將所有觀看它的人類,撕個粉碎。

兩人騎在馬上,細細欣賞這海天奇景。楊易安搜腸刮肚,想做首詩來,回去後給同僚欣賞。隻是他幼年時就學經,在詩文上才力平常,想了半天,竟不能成句。

苦惱的搖一搖頭,楊易安向張守仁點頭致意,兩人掉轉馬頭,往城內方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