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也唯有也先了眾人。
七月中,他派遣眾將帶同軍官,訓練補充這些降兵和義軍。
月底,調義軍五萬守歸德城,其餘十五萬軍,在歸德北麵的衝要之地立寨安營,以待敵來。至於他本人,則修書朝廷,請呂奐派兵來援,並接收唐鄧等州。
胡烈、胡光、唐偉、李勇等心腹大將,全數帶在身邊,駐守歸德。而飛龍全軍,則退守穎州休整。
這樣的安排,各人也無話說。飛龍軍之前太過辛苦,除了戰死戰傷之外,精神上也極是疲乏,退到後方休整,原也應當。
諸將眼前自己身邊大軍雲集,雖然衣著不整,兵器差勁,卻也是自己平生指揮的最大的一支大軍了。胡烈在襄城時,不過是個校尉,手底下三百兵馬。在這裏,全被張守仁委以統製大權,手底下六萬強兵,駐守在歸行前線。
眼前刀槍如林,旁邊是猛將如雲。胡烈誌得意滿,當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
隻是說來奇怪,張守仁不肯往前線多調糧草和兵器,每一問他,便以虛辭推托。雖然營地內從未缺過三日以下的糧草,卻總是教人不能放心。
這一日他眼見手下兒郎賣力苦練,心中高興。因見兵器委實太過破爛,不覺心急。吩咐了幾個副手,加緊督促,自己帶著親兵,匆忙自城外趕回,到城中的宣慰使府求見張守仁。
“胡將軍,你來的正好。”
他未及開口說話,張守仁卻劈頭一句,向他道:“你來的好。你若不來,我也要去尋你了。”
胡烈心一沉,問道:“怎麼?”
“間龍來報,蒙兀軍一萬,探馬赤軍一萬,自燕京出發,前幾天就到了東京,休整幾天後,兵鋒直指歸德。咱們再不走,隻怕是來不及了。”
“這如何是好?!”
胡烈大驚失色。若是說東京兵馬出動,他必然並不動容,而張守仁所言的這兩支兵馬,都是蒙兀精銳。雖然區區兩萬人,卻不下於東京城二十萬人的戰力。
“退。我已經命胡光帶著人先走,等你到了,咱們正好能一同上路。退回穎州,看這些蒙兀人下一步的動向。”
“這怎麼可以?二十萬大軍在此,主帥和將軍怎麼能先退?”
“必敗之局,不退則死。”
胡烈惱道:“死便死了,沒有軍隊未戰,主將先逃的道理。何況,未必一定會敗。”
張守仁微笑道:“你在軍中多時,這些軍人,紀律如何?戰技如何?陣法如何?比如我們以一萬人大敗的偽朝軍隊,如何?”
胡烈默然半響,不能回答。
事實如此,這些所謂的軍人,不過是土匪和山賊的集合,其中過半還是普通的農民,被裹挾而來。這樣的軍隊,要說有戰鬥力,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那我們守城?”
“糧草呢?連同城內居民,四五十萬人,每天消耗的糧食是多少,你知道麼?”
胡烈差點要哭出聲來,張守仁的話句句有理,可是偏生就有地方不對,究竟是哪裏不對,自己卻說不出來。
卻聽張守仁笑道:“你的想法我知道。局麵大好,東京在望,頂住這一仗,蒙兀人折損不起,沒準就退兵了。到時候咱們把這支軍隊好好改造,用來克複東京,成就千年成代的偉業,對吧?再有,兄弟們自千裏來聚義,熱情似火,士氣高漲,不能就這麼把他們給賣了,對吧?”
“對,太對了!”
張守仁卻是轉微笑為冷笑,向他道:“你們不知道吧?這些義氣,這些士氣,全是假的。大軍之所以雲集,士氣之所以高漲。一來,是我用朝廷的誥命吸引了這些大大小小的頭領們,二來,是錢。”
胡烈愕然道:“什麼錢?他們是來對抗蠻子,打韃子的,要什麼錢?”
“兵無餉不行啊!人家張嘴就是這句,你道他們是傻子麼。開拔要錢,駐防要錢。胡將軍,我們這次打下了十幾個州縣,得錢一百七十萬貫,有一半用在這些吸血鬼身上了。而他們的所得,隻有小半發給了下麵。不過,就是隻得了小半餉錢,這些在山裏捱苦捱怕了的小兵們,也是喜笑顏開啊。”
說到這裏,張守仁也是神情黯然,不覺歎道:“這些可惡的頭目。所謂的大義和忠勇,不過是用來攏聚手下的名號罷了。他們待屬下,不如一群豬狗。平時連飯也吃不飽,又哪來的戰力。而這些普通的兵們,遇到了更普通更善良的百姓,也是一群狼,一群惡狗。校尉,你的同情心也不必濫用了。他們咎由自取,怪不得咱們的。我不過許下了二十萬貫的賞錢,他們就悍不畏死,大包大攬,要在歸德好生守城,好讓咱們去防備山東的李擅。”
“李擅,他也要出兵了?”
張守仁點頭道:“不錯。他終於忍耐不住了。不過,也是害怕忽必烈治他的罪吧。畢竟,老是按兵不動,很讓人懷疑他有異誌的。大軍南下,打敗我們的同時,未嚐不會順手把他也解決掉。他怎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