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劍指開封(十一)(2 / 2)

“這也是正理。不過,秦是徭役無度,我卻是以工代賦。咱們大楚,廢除了前朝積弊的部份,卻是沒有一廢到底。授給農人的田地,不多久,又被兼並。以後,我不僅按畝收錢,還要盡免農人田賦,每年由官府出頭,以工代賦。

這樣一來,官府又能有大量的人力使用,又可以使得農民負擔減輕,兩相其便的事,哪會激起民變。”

他嘿然一笑,又道:“不過,現下隻能是設想。我治下的農人,種的都是我的田,用的是我的耕牛農具,自然要多出些力氣,這些他們也沒有話說。待到將來,確定田畝地數,不得買賣,不得轉授。國家手中用工商之利,而使得農人輕鬆,不受兼並之苦,遇著大工徭役,官府以錢買力,願出力者自願而來,如此這般,方能使得農人歇肩,不再受這千百年下來卻一般無二的苦楚。”

吳猛雙手合什,吟道:“阿迷陀佛,善哉善哉。這些話,但願有實現的一天。”

“吳兄,你是將軍,不要念這些佛號。不然,將軍們都念佛,誰去打仗?”

兩人說笑一陣,吃過酒飯,將欲上路,卻見不遠處有塵土揚起,過不多時,卻見一個背插紅色小旗的騎兵,一溜煙似的飛奔而來,直至這驛站門前,方才慢慢減速,待到了場院之前,方才大聲叫道:“通傳,前方三十裏處有橋崩塌,行人或是改期,或是繞道而行。”

他並沒有看到張守仁的帥旗,喊過話後,便欲離去。

“站住,瞎了狗眼了,沒看到大帥在這裏?”

張守仁的幾個親兵,立刻大怒,上前一步,將那傳迅兵的馬韁繩拉住。

“你們幾個,嘴裏抹了屎麼,這麼不幹不淨。不要以為跟著我,就能欺男霸女。”

張守仁勃然大怒,將那幾個親兵斥退,自己上前一步,問道:“前麵是怎麼回事?”

這一瞬間,吳猛心中歡喜,竟好似見到了一年多年,那個黑黑瘦瘦,在禁軍營中孤身一人,自信無比,又宛若少年的張守仁。

“回大帥,前方的石橋不知怎地,突然崩塌,當地的百姓稟報了驛站,驛官尋得我們隊正,隊正命我們四處傳迅,以免行人徒費時間。”

張守仁已經明白,卻又問道:“那麼,有人去通傳給當地官府,前去修橋了麼。”

那兵早就跳下馬來,此時抹一下額頭上的汗,也不知道是狂奔時熱出來的,還是太過緊張所故。他跪在張守仁身前,低頭答道:“是,早就去通傳了。隻是要修好的話,最少也得好幾天功夫。小人估摸著,會先搭一個竹橋,以便行人通過。不過,那少說也得兩個時辰。”

“好了,你繼續去傳訊吧。”

張守仁溫言令他起身,又見他上馬離去,方才沉下臉來,向著自己的親兵隊長令道:“帶我的符信,就地將縣官免職,令縣丞帶人去修,三天內修不好,縣丞也免職。橋上的磚石,必定刻有修橋督造官的姓名,立刻下令縣尉將他抓捕,下法司審判定罪。”

“是,小人這就去辦!”

那親兵隊長應了一聲,即刻拿了張守仁的信符,帶著幾個從衛,打馬狂奔而去。

其餘各人,麵麵相覷,卻不知道如何是好。若是按著原本的行程,仍然往第一軍的駐地,則路上少說要耽擱兩個時辰,待趕到軍營時,已經是半夜時分。而掉轉回頭,似乎亦是不妥。各人張大了眼,卻是等待張守仁的決斷。

“你們楞著做什麼,收拾一下,準備上馬。”

旁人尚未做聲,伍定國卻已經吩咐眾人,準備上路。

張守仁大步上前,翻身上馬,向著各人笑道:“還是定國知道我,決定了的事,則必定要去做。”

吳猛亦是相隨上馬,笑道:“在那邊幹等兩個時辰,不如在這休息。”

張守仁搖頭道:“我也想看看地方官員們應急和處事的手段辦法,考察官吏。是以要現在就去,我說定國知道我的意思,就是在此。”

“好,那咱們就現在動身。隻是我是老粗,一旁看著就是,可不敢隨便說話。”

張守仁轉身一笑,也不多說,當下帶著眾人,打馬而行。三十裏路,不過半個時辰不到,便已經趕到。

這一處河流,甚是湍急。雖然是冬天枯水季節,卻仍然是奔騰肆虐,其勢凶猛。河岸兩邊,雖然有人通傳,卻仍是聚集了不少路過的官吏、士兵,百姓。兩邊黑壓壓的人群,卻都正自看著河邊發呆。

張守仁奔行到前,早有親兵將圍觀的人群趕開,他定睛一看,卻見幾十個穿著官袍的官員,正以半隻身子,泡在水中。

“喔,是吳禁。”

他不過略瞄一眼,就已經看出,那個滿臉大胡子,站在水流最深處,半截身子泡在水中的紫袍官員,卻是穎州刺史,吳禁。

在吳楚身後,是已經被罷職的縣令、還有新任的縣令,原本的縣丞,在他們身後,是州府的佐輔官員,是州縣兩級官府中,所有俸祿在十貫以上的官員和吏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