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樣的處置方法,張守仁在動作之初,便已想到。朝廷的軍事重鎮,計有襄城、興元、成都、建康、廣州、淩牙城各處。除了京城中駐有十萬禁軍和禦林軍之外,隻有襄城、建康、興元三府軍鎮,各駐有六到八萬人的重兵。因為是對敵前線,駐紮的軍隊都是大楚軍中精銳,能征善戰,驍勇之極。建康和興元守將都是宗室將領,至於廣州和淩牙城,軍力且弱,統製官亦是沒有門庭的普通官員,說話並沒有底氣,完全依靠不了。如此一來,皇帝需要一種微妙的平衡,不欲將所有的實力都放在一邊,呂奐多年老臣,忠誠度上盡可放心,雖然能力有限,可是皇帝需要的就是他的無能。
與大楚皇帝的心思相同,張守仁現下最需要的,也正是大楚鎮邊大將是無能的庸懦之徒。若是呂奐被換,來了一個銳精圖治,手握大軍的統製大將,以襄城駐防軍的戰力,張守仁現下手中的實力也最多與之持平,若是兩邊起了爭執,或是襄城及建康方向出兵北上,與他搶奪地盤,都是讓他極為頭疼之事。楊易安隻要不得意忘形,保有住現下大楚邊境的態式,上奉皇帝不欲多事的心思,下撫邊將百姓安享太平,在朝中大力扶持自己的勢力,再與張守仁南北和應,如此一來,則兩人都可省心省力,一個努力向北開邊,與蒙兀人爭戰;一個可在大楚朝中呼風喚雨,成一代權臣。
埋藏在張守仁內心最隱秘的盤算,則是將來開北不利,可以在楊易安的幫助下迅速南下,推翻大楚統治,自己整合南方的力量抗蒙。不過,這是萬不得已的打算,他並沒有向楊易安明言。
自得河南全境後,安置流民,勸民農桑,整訓士卒,擴充武備,所有的一切均是有條不紊的進行。隔著一條黃河,蒙兀人在山西水軍沒有練好之前,也並無良策應對。這些時日以來,隻有小股部隊會在黃河中尋得守備部隊的空隙,悄然過來突襲,而張守仁為了整訓自己手中有限的水軍,便也常下令部下過河襲擊對方,燒村毀地,甚至偷襲縣城,破壞對手的經濟,雙方你來我往,雖然並沒有大規模的戰事爆發,每天沿河兩岸,卻也是有無數的戰士浴血沙場,非死即傷。張守仁在穎州處置完楊易安一事,又下令李勇為穎州管製,統領第二軍及大別守備部隊,鎮守穎州一線。以唐偉為唐鄧管製,統領新成立的第四軍,與襄城南麵相對,西防關陝。第一軍兵馬使孟珙鎮守開封,第三軍兵馬使李天翔鎮守歸德,他自己與吳猛統領節度親兵及突騎一部,西及鄭州,巡查黃河沿線。
此時正是雨季,旬月以來,暴雨不停,此時的黃河卻並沒有經曆後世工業取水的破壞,枯水時節亦是奔騰咆哮,此時又逢雨季漲水,浪頭洶湧,河寬水漲,一眼看去,無數個高大的浪頭排列的細細密密,自上遊呼嘯而來,奔流不回。
就在這黃河岸邊,高高的土堤之上,一小隊百餘人的騎兵冒雨兀立,向著河中不住眺望。
水氣蒸騰,霧氣皚皚,大雨連成珠線,雖然這隊騎兵人人極目遠望,卻隻覺天地蒼範一色,根本看不清對岸的情形。
吳猛在臉上猛然一抹,腮幫子上的大胡子拋灑出大串的水珠。稍頃過後,又覺得胡子上密密麻麻,全沾滿了水滴。再看身前的張守仁,臉上亦是水流成線,隻是他的臉上不象吳猛那般長滿胡須,下巴上隻是稀稀拉拉的一層短須,水滴經過臉上,很輕易的拋灑直下,滴入土中。
他心中焦躁,忍不住向張守仁抱怨道:“魏王殿下,這會子根本看不清啥,不如咱們先回去,等天氣稍好時,再來看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