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撫境安民(五)(1 / 3)

他正想的發呆,堂內諸人卻不知道他打的是何主意,隻見他時而麵露喜色,時而滿麵烏雲,時而又咬牙切齒,當真是變化莫端,不知所已。

半響過後,幸得張定國在場,他是張守仁親兵出身,跟隨多年,自然知道大帥心思。當下上前兩步,微咳一聲,向張守仁道:“大帥,家有千樁事,先從緊處來。依我看,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防河抗災,疏浚水利,多打農具鐵器,甚至令軍人幫助百姓,務期在最短時間內,以使河南全境恢複元氣。”

他皺一皺眉,緊接著道:“現下的河南全境,好比是新生小樹,不能搖動,一定要細雨輕肥,小心扶持,俟長成參天大樹後,不論是伐薪取暖,夏日遮蔭,庶已可以依靠矣。”

張守仁靜靜聽完,然後嘉許道:“定國此語甚好,可以我的名義,寫成公文,頒布各州縣,鹹使知之。”

他輕輕伸了個懶腰,叉手笑道:“今日座前,原本都是嗜殺好戰的將軍,鐵血的廝殺漢子,卻不料議的全是民政,當真有趣。早知如此,我不如齊集各州的刺史們,與他們商議討論,豈不更好。”

眾人都是一笑,孟珙欠身答道:“末將以為,統製一職確是武官,不宜幹涉民政。不過,軍民原本一體,無民則不成軍,無軍也不可保民。若是將軍不懂民間疾苦,也不是好將軍。”

又道:“鄭州這裏,其實情形還算好。大帥光複開封後,這裏的守兵多半不戰而降,末將過來接收時,還有鄉紳用花紅表裏,郊迎十裏,好生熱鬧。隻是待安定之後,巡行地方,發現百姓家中多半以粗糧夾以野菜充饑裹腹,家境稍差的,連粗糧也不可得,隻得以稻糠麥麩夾以野菜,甚至樹皮,才能勉強活命。”

張守仁聞言歎道:“其實河南雖不及江南那麼富庶,卻也是沃野千裏,境內山地不多,多半平原,又背倚黃河,南麵準水,水利天時,均是富庶之地。官員無能,以致百姓如此吃苦,著實可恨!”

他長身而起,正色道:“今日來此,得益頗多。原欲渡河北擊,此時方知是我用心過急,不顧民生河患。諸將,日後凡後民政事務,還需聽從文官的意思來料理,不必多管多問,事事插手。”

“是。末將等謹遵大帥的將令。”

張守仁就此折返穎州,於平帝三年四月,以魏郡王飛龍節度的名義下發製書,將治下全境正式分為河南、山東兩省,任命吳禁為河南巡撫,張定國為山東巡撫。自此之後,原本大楚統製官兼理軍民兩政,屬下將領多有幹涉民政的弊端,不複重現於他治下。

“爾去巡撫許、滑、孟州,山東濟州、鄆州,安撫軍民,修理城池,禁革奸弊。一應地方賊情、錢糧事宜,小則徑自區畫,大則報請定奪。”

張定國手捧製書,麵露苦笑。他年紀輕輕,已經被任命為方麵大員,心中卻不知怎地,卻隻覺得不如當初跟在張守仁身邊,做一個親兵隊長更加快樂。

自從當年由大楚京師跟著張守仁北上,數年間,曆經惡戰無數,軍中但傳小伍將軍威名,那時候,人生快意之極,行走在穎州各處,看著諸軍將士和治下百姓敬畏的眼神,直如夏日痛飲冰水一般暢快。

及至平帝二年,他被調離軍伍,隻是擔任了半軍半民的穎州守備使,雖然權力更大,甚至有權力肅清軍紀,處置犯錯的將軍,卻並不能帶兵做戰,笑傲沙場,隱約間,失落了許多。到了此時,連守備使也做不成,任了這個巡撫,卻是文職。雖然治下數州之地,數十萬百姓,卻隻是擁有管理民政的權力,軍務戰守大計,自己卻是再也管不得了。

心中雖然有些不滿,臨行之際,卻需到節度帥府向張守仁辭行。他看著一個個衣甲鮮亮,挺胸凸肚,釘子般站在府門內外的節度親兵們,竟然大起羨慕之感,唯願自己身為這支親兵的隊正,在大戰時披堅執銳,奮勇殺敵才好。

進得帥府,驗看印信關防時,一種難言的失落感更是纏繞心頭。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支張守仁親信部隊的最高首領,負責著張守仁的安危,是心腹中的心腹。此時官兒越做越大,卻是離得張守仁越來越遠了。

“末將叩見大帥!”

他進得節度府的正堂側室,向著正埋首文書堆中的張守仁大聲請安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