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撫境安民(五)(2 / 3)

“啊,是定國。”

張守仁抬頭一看,因見是張定國跪在下首,便將手中毛筆輕輕放下,擦臉笑道:“這會子是什麼時辰了?你竟來了。”

“稟大帥,此時已經是申時末刻了。”

張守仁抬眼四顧,因見室內早就燭火通明,房屋外麵,則是漆黑一片。

他舒腰起身,向著張定國道:“中午給了你製書印信,算來你準備行裝,挑選隨員,也需要好久時間。你的性子,必定是事情一完就來見我,然後動身。卻不想你這會子就來了。”

說到這裏,他微微笑著,親手將張定國扶將起來,道:“也罷,來了正好,此時是用飯的時候,你我就在這裏用飯。”

張定國自做人親兵時起,就常與他一起用飯,這個邀請在普通軍官自然是難得的恩典,對他來說,卻也平常。

當下應了一聲,便自出門,大聲吩咐節度府中的下人進來擺飯。

因見張守仁兩眼遍布血絲,疲憊不堪,張定國不禁問道:“大帥,你怎麼累成這樣?現下所有的地方官多半到位,大帥隻管放權給下麵人去做,何必事必躬親?我記得大帥說過,諸葛丞相一生事業令人敬佩,隻是不肯放權鍛煉屬下,以致身後無人,此為上位者之大忌,當日話語猶在耳,大帥怎麼就忘了?”

張守仁苦笑道:“換了別人,我就和他打打官腔就好。不過是你,我也不來瞞你。我手下能打仗的將軍不少,能管好民政的好官卻是不多。”

他屈指道:“除了吳禁等人是我從江南帶來,又有能力,對我又忠心不二的少數文官外,下餘的多半是我打下河南和山東部分州縣後,見我勢大前來投效的讀書士子,他們一無氣節,二無能力,卻是很有名望,我還不能不用。用之,則事事不成,需沙裏淘金。三來,便是前朝降官,這些人,經驗是有,不過氣節全無,節操亦是可鄙,用之,還需時時防範,多加考察,有能並忠心者,方能繼續留用。算起來,這大半年來,使用的九品以上官員凡千三百人,斥退近半,逮拿問罪的三百餘,其餘留用的,不到一半。這其中,還有許多有節操卻無能力者,真是令我頭疼。如此這般,加上黃河發水,各州縣光是調動的民伕就過百萬,且不得還得練兵備戰,督管春耕,發運糧草。我還算好,張仲舉等幕府的幕僚,都忙的臥病在床了。”

張定國隻聽的兩眼發直,呆了半響後,方道:“還好大帥就要開科取士,明年必定就會好上許多。”

“國家的實幹人才,不是科舉可以獲得的。不過總歸也是一個法子,慢慢調治吧。我已經命張仲舉暫且不理事,讓他以節度參軍來知貢舉。”

這個“知”,便是後世的代理之意。按常規來說,在張守仁治下進行科舉考試,等若是大楚境內的鄉試,應以一省之境選拔考生,以當地的最高長官或是朝廷下派的翰林學士為考官,方才合乎常例。現下張守仁以節度參軍來權知貢舉,顯然是以他自己來為最高考官,將來這些考生躍龍門後,張守仁便是他們的座師。這原是明朝天子取士,為天子門生的辦法,張守仁信手拿來用了,卻使得張定國暗暗嘖舌,佩服不已。

過不多時,府中仆投送上飯菜,在幾案上排開,張定國親自動手,幫著張守仁將眼前的物什收拾潔淨,待看他坐下舉筷,自己方才也在他對麵坐了。

張守仁先吃了幾口,然後方笑道:“定國,你也是方麵大員了,我最倚重的巡撫,將來得了原京東路全境,也由你來統領大局。象適才那種事,你以前做得,日後還需注意。不然傳到外人耳朵裏,不免會議論你。”

張定國苦笑道:“大帥的意思職部明白,日後一定小心。”

張守仁唔了一聲,便又低頭吃飯。他餓的久了,眼前的清淡小菜,糙米飯,正是自己愛用之物,不免筷下如飛,放量大嚼,過不多時,便已將眼前的飯菜一掃而空。

待吃的一頭大汗,方才心滿意足,放下筷子,用毛巾擦了臉。放眼看將過去,隻見張定國眼前的飯菜隻略動了一點,便詫道:“你怎麼就用這麼一點,飯菜不合口味麼?”

張定國滿腹心事,哪裏吃的下飯。聽得他問,卻隻強笑道:“末將其實已經偏過了,這會子不過是陪著大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