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撫境安民(六)(3 / 3)

這人雖然長的一臉粗鄙,說出的話卻是有條不紊,很是有理。話一說完,再加上這裏四處不見人煙,滿地都是野草,雖然影影約約有燈火燭光閃動,卻也是相隔甚遠,在這樣的環境中,各人的心都懈了,被他言語一激,膽氣卻也上來了不少。

當即有人笑罵道:“唐三,你這家夥這時候且來說嘴,卻忘了當初那狗蒙兀韃子詔令一下,地方上謠言紛傳,說是要拿咱們開刀問斬時,你那個鳥樣,就差沒有有尿褲子了吧?”

說話的這人,顯然是這夥人的首領。此人身著的卻是一身玄色道袍,頭戴道冠,腰佩著一柄桃木劍,白闊的臉上低垂著三縷長須,當真是仙風道骨,氣宇不凡。隻可惜,仔細看去,他此時頭上道冠斜了,衣袍破了,便是那桃木劍,也是斷了一半,看起來,很是滑稽。

隻是此人想來是素有威勢,說出話來,那唐三也不敢辯駁,隻是嘿嘿一笑,不敢回嘴。

那人見唐三不再多嘴,便自微微一笑,揚聲道:“大夥兒都累壞了,且在此處暫歇。”

話音一落,便有人急道:“不可啊!李老大,這裏還是韃子的治下,咱們一夥人可都是欽犯,眼看就要到黃河邊上,逃離牢籠,在這裏被人抓人,那可真是冤枉。”

那李老大輕輕搖頭,指著那說話的人道:“九龍,你隻管放心。咱們這些人若是穿州過府的,難免讓人拿了去討賞錢。在這裏,卻不需擔心。我們雖然是欽犯,不過那韃子大汗哪有閑情真的派人拿我們。若是不然,從燕京到大名府好幾百裏呢,你當咱們真的是土行孫,會穿地?”

見那人還是不敢坐下,他卻也不再理會,隻顧著自己就地一坐,脫下布鞋揉起腳來,不多時,便哎喲連聲,顯然是揉破了腳上的血泡。

那九龍見旁人早就坐下,唯有自己站立,顯是對老大不恭,此時抓到這機會,急忙上前蹲下,幫著老大揉捏起腳來。

他的手藝顯然不錯,過不多時,那李老大便哼哼連聲,極為享受。待他揉畢,便笑道:“好的很。九龍,你去到我包裹裏,取出幹糧,分給大家食用。”

“哎,好勒。”

這九龍等的就是這一聲,聞言之後,急步竄起,到一個麵黃漢子身前,奪過包裹,先取出幾塊點心,送給老大,然後不免給自己分了幾塊大的,方交與眾人去瓜分。

那老大也是餓了,手中的點心早就又幹又硬,他卻是不管不顧,幾口塞到肚中。看著眾人還在狼吞虎咽,他忍不住歎道:“看看,都淪落到這地步了。想當初,你們是什麼光景兒?天天的流水席吃個不休,橫行街市欺男霸女的,弄的個天怒人怨。我勸過多少回,革了多少弟子,你們卻總是不聽。”

唐三一邊猛塞烙餅,一邊嘟囔著答道:“大哥,這話說的。你也知道,現下這七八人,都是你身邊最得用的,也最不肯欺壓百姓的,正因如此,咱們才保全了性命,跟隨你逃出燕京。若是不然,隻怕想跟隨你,也不能夠。”

“唉,我也隻是隨口說說罷了。此番事敗,雖然並不怪我,我思想起來,卻還是有些遺憾。若是寇天師肯多聽我幾句,也不至於弄成現下這個光景。”

這群人,卻原本都是道士。這李老大原本是富商子弟,家道中落後,正巧在邱處機見成吉思汗後,北方道門勢力大漲,全真教、天師教橫行一時,他是破落戶子弟,哪裏顧得了許多。當下帶著一夥兄弟出家入道,搶了一個和尚廟,做起主持道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