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打眼去看張大人,和熙的笑容背後,卻是滿臉的陰冷與無情。他心中猛然一緊,卻先想道:“這大人主政這麼大的地盤,治所就在這鄆州,手下再沒有人用,也不會讓我這個外來的野道士做主持。”
他想到這裏,已經是一頭冷汗,當即向張定國道:“大人,這個小人可不敢當。不拘什麼差事,先委了小人去做,待做出樣子來,大人再來委任小人官職,更加妥當。”
“不必,這裏我盡做得主。我這便回巡撫衙門發令,你自己先到鄆州知府的府前等候,一會得了令,就拜見知府,開始署理政事。嗯,我這裏人手短缺,就這麼著了。”
張定國說罷,心中惦記著幾件大事,哪裏有閑情與他多加糾纏,入城門後,自己帶著衛隊直奔巡撫衙門而去,卻隻留下兩個兵士,帶著李文舟等人往州衙而去。
李文舟隻覺得事情不對,以他的聰明多智,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張定國為什麼就這麼重用於他。其實象司戶參軍這樣的官員,不過是從八品的位份,地位卑下,職份卻是重要。若是品行不端,或是不夠機智的人來做,時日不久,就被發現。象李文舟這樣的新晉官員,清要或親民的官員,是絕計不會委他擔任的。到是這樣理財事繁官位不顯的職份,自然是由他來做。做的好了,將來提拔不晚,做的不好或是貪墨,誅殺起來也不會手軟。
如此這般,這個新上任的鄆州司戶參軍稀裏糊塗被帶往州衙之外。他初時還以為這裏必定是民窮城破,才會有任他為官的舉措。待入城之後,滿眼看去,卻見城內市民熙熙攘攘,來往不絕,商旅小販,充斥於市。休說是河北尋常的州府不能比擬,那股鮮活而充滿活力的勁頭,那種城市內各安其職,百姓官員奔走於途的奮發模樣,縱是北地第一名城燕京亦不能相比。
這裏,還隻不過是張守仁治下的第三等州府。論起繁華富麗,自然與大楚的南京臨安城不可比擬,縱是比之泉漳諸州亦是遠遠不如,論起人民安定,城市的活力,卻比之大楚諸城亦不遑多讓。
李文舟等人等到巡撫的正式公文任命,拜見州官之後稍事休息。第二天便換過了青色官袍,唐三等人亦搖身一變,成為司戶參軍屬下的從吏,幫著勾當公事。那李文舟是何許人,一天時間,就將司戶參軍一職的弊端與好處打聽的明明白白。心中雖然暗罵張定國把自己推在這個位置上,眼看著真金白銀卻不敢動手,心裏委實難過,卻又暗自警惕,絕不可見小利而失大利。他眼中看的真切明白,知道不但是這裏,就是將來李擅的地盤也必定會全然落入張守仁手中,自己投效的這個大人甚得魏王信重,將來山東並準南全境也必定是由他來治理。隻要討得這個大人歡心,將來前途當真不可限量。
於是他打點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絕早起身,鍛煉身體吐納之後,便精神十足去處置公事。這鄆州城是張定國治下的最重要軍州,境內三萬戶十幾萬人,是北方難得的大州重鎮,就是濟南府亦不過如此。境內事務多若牛毛,而他這個司戶官的事物又最是繁蕪,也虧他打疊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每天帶著唐三陳九龍等人悉心料理,再加上州府內的熟手老吏相幫,竟也是料理的滴水不露,漂亮停當。時日一久,竟是城內及各縣的主官交口稱讚,都道這個司戶參軍能力又足,待人接物又很有氣度風範,將來必定不是池中物雲雲。
這一日他絕早起身,在街口帶著一夥兄弟用過早點,便即前往府衙辦事。他興頭到是十足,隻苦了唐三等人,一個人眼睛熬夜熬的通紅,卻隻得勉強提起精神,跟隨左右。
待看到府衙門前的石獅,看著東方天際曙光初露,那唐三忍不住抱怨道:“大哥,原說是跟著你來享福,卻不料每天這樣苦撐活捱,吃不盡的苦楚。咱們做道士多好,每天學人念念經,事畫符,最不濟做做法事,那錢財就滾滾而來。到得晚上,咱們好吃好喝,喝酒耍樂,一夥兄弟還能玩玩雙陸,看看戲聽聽曲,好生快活。現下可好,清早起身,每天對著帳薄,發放的錢糧數以萬計,卻沒有一分一毫是自己的。那些上官催的又急,那些領錢物的官兒還沒個好臉,咱們的俸祿雖然不低,可是領的錢財都沒空去使,小弟識字不多,辦事雖然勤力,卻是出十分力辦五分事,天天被罵個不休,這樣下去,小弟委實捱不動了。不瞞大哥,小弟現下看到這府衙門前的滴水房簷,這小腿肚子就要轉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