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縱橫捭闔(4)(3 / 3)

每夜,他在燈下推演默算之後,都會帶著滿腹的心事,難以入睡。幾年下來,不過四十來歲年紀,已經頭生白發,疲態畢現。

及至飛龍軍當真入境,他反而沉靜下來。既然最怕來的事情已經發生,倒不如鎮之以靜,從容應對。

與他多年分析的結果相同,飛龍軍果然是從揚州渡江,以張仲武的義軍吸引麻痹了建康守軍,六萬多精銳守軍棄堅城不顧,被突然過江的飛龍軍破於效野,建康城內因守軍人數太少,勢必難以阻擋敵人的攻勢。而敵人圍而不攻,顯然是用的圍城打援的故技。

當世之時,麵對著後勤和士氣的壓力,極難用圍城打援,圍而不殲的計策。唯有張守仁的飛龍軍,訓練精良,士氣強韌,常在重重困境中麵對強敵而士氣不沮,是以這樣的打法,飛龍軍在河南山東境內,嚐以誘敵。石重義見的多了,眼下卻輪到自己陷身其中。若是棄建康不救,難免被世人非議,被皇帝重責,拚全力往救建康,未必打的破敵人的包圍圈,甚至為輕兵冒進,被敵所圍,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兩頭皆失。

他權衡利弊,知道救建康則建康與自己兩危,不救則失建康,自己則可以順利的掌握戰場主動。靜以待敵,尋找最佳時機破敵。

至於朝中,雖然並不滿意他的做法,幾位一心要取代他地位的樞密副使指指下屬,連番加以攻擊。好在聖心對他尚且信任,雖然表麵上切責於他視建康而不顧,卻仍然保留了他主帥的位置,又派遣勤王兵馬來援。加上四周州縣的鎮兵彙集,他麾下已經聚集起近二十萬的大軍。而敵人原本就在人數上吃虧,又分出一軍之力前往攻打建康,建康雖不可守,但敵軍力量卻也更加分散薄弱,現下已經陷入攻擊不得,退守乏力的窘迫境地。

現下在他帳下,已經齊集著軍中指揮上以上的過百名大將,接詔之後,諸將振奮,紛紛請令,願以前鋒破敵,一戰而殲滅來犯敵軍。

私下裏,他也覺得眾將所言有理,楚軍雖然很少野戰,這些年來卻也是南征北討,戰事不斷,不論是做戰經驗,還是盔甲兵器,都是一時精銳,而負責指揮的將領,也是經驗豐富的大將,猛將。楚軍與飛龍軍在河南時對敵的那些軍隊,有著天壤之別。他雖然害怕張守仁的指揮才能,卻也認為,在這樣的局麵下,就算是孫武複生,在正麵交手的情況下,也絕對拿不出更好的辦法。

隻是在下令之前,他卻仍然躊躇不安,不能下定決心。國家命運寄於一戰,太過冒險,以他持重謹慎的性格,很難下定這樣的決心。

他自然不會知道,以他為帥,固然是大楚朝中不二之選,便是他的心腹大敵,也曾密信楊易安,讓他力保石重義為帥。張守仁在信中言道:“以彼之能,固我師心腹大患,然非彼不能成我大事矣。若換別將,必輕兵冒進,或全力一攻,唯彼小心謹慎,必然不會浪戰,決戰。而彼遲疑之際,便是我破敵之良機矣。”

身為主帥,卻被人猜度的如此清楚明白,卻是是他石重義的悲哀。他唯一做錯的,便是選擇了以張守仁為對手吧。

“大帥,還請下令?”

斜陽西下,時至夏初,天氣已經稍嫌悶熱,石重義的帥帳因為避熱,就搭在一座小山的腳下。四周綠樹成蔭,涼風習習,帥帳中雖然人數眾多,擁擠的很,各人卻並沒有覺得悶熱。

唯有石重義,手持詔書,目視諸將,卻覺得額頭汗水淋漓,背濕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