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米鋪”是臨安城東最大的米鋪,絡繹不絕的運糧車隊在這裏進進出出,承載著臨安近半人口生活的希望。
少年走進米鋪的時候,裏麵早已忙得熱火朝天了。十幾個赤著上身的漢子汗水淋漓地奔前跑後,將倉裏堆積如山的米袋源源不斷地扛往早已被客人們圍得水泄不通的秤台,空氣中飄散著淳美的五穀清香。
若在平時,少年也是這些扛米人中的一員,但今天不是,事實上,那隻是他表麵上的身份。
他一邊冷冷地看著擁擠的人群,一邊慢慢移到櫃台後麵,趁沒人注意時輕輕閃入了偏門。
經過了一條黑乎乎的走道,他來到一間小室,那裏早就候著兩名神色冰冷的小廝。兩人見到他,二話不說便上前仔仔細細地搜了一遍身子,待確定他身上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後朝他點點頭,打開了通往後院的大門。整個過程中少年一言不發,神情淡漠,似乎早已習以為常。
但從踏入後院的那一刻起,少年便仿佛變了一個人,原本清朗明亮的眼神突然便暗了下去,仿佛一輪明月沉入了海底,變得幽暗不定。整個人也散發出一種沉穩而略帶陰森的氣息,若有若無的煞氣淡淡地纏繞在他周圍,令整個院落都仿佛寒冷了幾分。
少年很清楚,在這個堆滿了雜物和陳米的看似空無一人的院子裏,到處都潛藏著死亡的威脅。從他此刻所站立的地方到院子對麵的那扇木門,這短短百步的距離將決定他今後的命運——如果他活著推開木門,他將牢牢坐穩他此刻所擁有的位置,並獲得進一步向上挑戰的權力;若他死了,一切灰飛煙滅,殺死他的人會頂替他現在的地位,成為受人敬畏的“豹組”核心成員。
不過對少年而言,這第二個可能基本上不存在,因為他有那個自信。
就在一年前的今天,也是在這個院子,他是四個狙殺者之一,狙殺的對象是豹十六。
作為豹組排行十六的高手,豹十六對這一月一次的考核並不怎麼在意。雖然躲在暗處的殺手多達四個,雖然在此過程中他無法使用任何武器,但畢竟隻要到達對麵的木門便算過關,這對以身法見長且對那些狙殺套路早已熟爛於心的他而言並沒有太大的挑戰性。
但這次的情況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一開始,院子正中便靜靜地站著一名身著黑色便服的蒙麵人,從服飾上看應該就是狙殺者了,隻是他為何不躲在暗處,反而大大方方地立在他麵前呢?
“想拖住我?”豹十六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用意,先由一名狙殺者在明處與他纏鬥,待他出現破綻或自顧不暇時由埋藏在暗處的另外三人突施暗算……
想到這裏,豹十六的嘴角浮起了一絲不屑的嘲笑。這個方法看起來似乎說得通,實則愚蠢無比,他豹十六身為豹組的精英,對付這些剛吸收入組織不久的連候補組員都算不上的新手,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做到各個擊破。
“另外三個人已經被我敲暈了。”那個狙殺手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說,“我怕他們會妨礙我。”從他的聲音判斷,他的年紀不大。
豹十六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這真是個很有趣的笑話。”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看到對方拔出了劍,一步一步朝他走了過來,同時,他也感受到了一個優秀殺手才擁有的氣息,一種冰冷刺骨的灰色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