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的確有問題了,自己已經明確地說了遭打,可這位科長不但忽略,偏偏還是這種一付悲天憫人的虛偽。霎時間,黎英呆看他,卻是反感和惱怒油然而生。然而就算是這樣,她能夠的也隻好告誡自己記住丈夫的話,對於科長的裝模作樣,必須克製好情緒,盡可能讓談話陷入不愉快的尷尬。
“這樣的話,易師傅身體這種的情況,單位裏會怎麼考慮,也就是如何來解決?”
“這個嘛,啊,可以解決,而且辦法也有,但必須視情況而定。”
“哦,那易師父他,該屬於什麼樣情況?”
科長幹咳了一下;“這個嘛,算事假,或者病假,還是那句話,視情況確定。當然,病假有工資,也不少,大概基本工資的一半。當然,隻要是工傷就全拿。”
“基本工資一半嗎,那麼工作時間受到的傷害,這又該怎麼算?”
“這就要看情況了,自己造成的責任,這假就難說了。至於是不是還罰款,就得看領導怎麼來決定。”
“怎麼,領導決定啊?”
“我說的車間工人,至於科室,病假是拿全工資。我們國有企業有健全的製度規定,任何人不得例外。”
除了他說的話,生硬的語氣也讓人憋氣,但黎英還是耐了性子地問他;“那麼請教一下科長,在上班時間,並且還是企業內部,易師父被自己人員打傷,這種情況該怎麼算,工傷可以嗎?”
科長看了她一眼,臉色也陰沉多了。他提高語氣,幹脆而冷冷的說;“關於打架鬥毆,不要說單位,就是從黨紀國法角度,這也是無法容忍。至於待遇,恐怕還得易國仁和保衛科,他們互相說清楚了再談吧。”
科長不但說話沒有了客氣,而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更像是應付,但實際上根本是在推諉。雖然明知道他是這樣,就算是不甘心,可黎英能夠的也仍然是克製好自己情緒。
“好吧,明白科長說的了。不過還是想請問一下,像易師傅這種身體受傷,到企業正常上班暫時還不行,單位裏還有別的規定嗎?”
“有,肯定有!”科長說,嘴角還浮現出了淺淺笑意;“還是那句話,視情況而定嘛,對不對。”
也許科長態度突然的軟化,似讓人感到一點的希望,黎英忙問;“會怎麼定啊,易師父畢竟企業老職工,身體狀況暫時不適應正常勞動,這工作安排上——”
“這個嘛,單位相關的規定,他有選擇條件。如果休病假的話,這需要正規醫院開出的證明,然後來我這轉辦成假條。”
“是醫院開出病假的證明,就可以了嗎?”
“這是肯定的,當然,必須要有企業的把關,通不過的話,那就作為事假來處理。不過,他還有另外選擇——”
“哦,另外選擇嗎?”
科長一臉鄭重地點了頭;“如果不打算繼續留在企業,或者,已經不適應國有企業現代管理,啊,這個我們也不勉強。早就有文件規定,他可以拿五千塊走人。”
“五千塊,走人,這就不明白了?”
“這走人,顧名思義,當然是和單位完全脫離,拿錢補償了你嘛,從此和企業還有什麼關係。改革嘛,有一句話,叫適者生存。”
黎英聽明白了,並且也恍然大悟了,原來所謂的領五千元錢走人,其實相當於變相地讓職工辭職。到底國有企業啊,就算改革,人們需要麵對的現實至於如此冷酷嗎。
深深地震撼中,她甚至也感覺到生活的現實,和自己從課堂上的理解和學習,竟然會有如此天壤之別一般的麵目全非。
不過,黎英還是不甘心的問道;“可三十多年的工齡了,這補償,也僅僅五千嗎?”
“肯定,也毋容置疑。當然,這不是我可以決定的,工廠文件嘛,職代會討論通過,所有的全民身份職工一視同仁。”
“可這老工人,一把年紀的,能夠這樣嗎?”
科長冷冷的說;“老工人又怎麼樣,你工作時間長,單位不是早就付給你工資了嘛。”
看得出來,科長這樣說並不像敷衍,但僅僅一點的補償,就算不會存在企業漠視職工權利,侵吞應該利益的可能,這也絕對不該是正常的現代國企管理製度。因為一個企業成功的至關重要因素之一,那就是凝聚力,如果不得人心,這企業真的還可能有前途,有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