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立在牆邊的少年,翁兆陽微微皺眉,但還是迎了上去。
“你在等我?”他問。
常樂不語。
“我知道你已經猜透了實情。”翁兆陽說,“無所謂。那供狀是我重寫的,是我換掉的。”
他站在常樂麵前,回頭望著高聳的縣衙門樓。
“我早跟你說過,官場是個特殊的地方。”他說,“人命不同價,這點你要記住。一個小小弱民女子,如何能與縣丞大人的獨生子相比?平民如草,弱民則連野草都不如。雖然說起來,他們有著與禦火者、高官、富豪一樣的地位,都是我大夏子民,但實際呢?”
他看著常樂,語重心長地說:“常樂,你以為我真敢隻手翻此案?你以為我真隻是為了討好縣丞而做下此事?你不想想,若無縣令大人的默許,我有機會換這供狀?縣令大人即將升任別州知府,最怕的就是在調任之前出事。此案若是依你的意思秉公認真審理,結果如何?”
常樂不語。
翁兆陽繼續說:“那時縣丞大人必定全力出手保自己的兒子,其背後勢力亦會牽扯進來,而縣令大人一個處理不好,便有可能在任期內留下汙點,授人以柄。再者,官家子弟謀殺民女,這是何等大案?影響將多深遠?可如果隻是一個弱民女子意外墜河溺死……”
他看著常樂,等常樂接話。
常樂沒有接話,而是拱手向著翁兆陽一禮,轉身便走。
“常樂!縣令大人與我都看好你。你雖隻是下宮,但誰敢說你將來不能成功移宮?大好前途,大好前途啊!”翁兆陽大喝。
常樂不回頭。
翁兆陽眉頭深鎖,佇立許久。
這夜回家後,立刻叫來了翁誠,開頭第一句話就是:“常樂此人,不合適為友,今後,不許再與其來往。”
離了縣衙,常樂獨自一人行於街上,望著無邊夜色,有些失神。
轉過街角,卻見燈火,是打更人,一邊提燈向前,一邊喊著“春風燥物,小心火燭”。
常樂看著他,看著他手中的燈。
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看天。
好黑,好沉。
但在那黑沉的夜幕之中,卻隱約有一點星光,刺破黑暗,跳入他眼中。他久久注視著那星光,不久之後,卻笑了。
他在笑什麼?
於暗處觀望著他的人暗想。
常樂回到家中時,發現莫非也在。
“大哥,你去哪裏了?真急死我們了!”莫非飛跑著迎了上來,一身小肥肉一甩一甩的。
“少爺!”小草抹著眼淚跑了過來,撲入常樂懷中。
看得緊隨其後的梅欣兒滿眼羨慕。
蔣裏看著常樂的眼睛,滿心擔憂,低聲問:“你……去找蘇康的麻煩了?”
常樂不置可否,隻說:“說來話長。我累了,不想多說什麼,我需要休息一下。”
“好。”蔣裏點頭。
“我去鋪床!”小草急忙跑進了屋裏。
常樂走了進去,直接撲倒在床上,一動不動。
小草細心地伺候著他,幫他脫了鞋子,為他蓋上被子。
“小草。”常樂說。
“在,少爺。”小草說。
“星星就算再亮,憑自己的力量,也照亮不了整個黑暗的夜空,是不是?”常樂問。
小草認真地想了半晌,點了點頭:“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