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黑,仍有燈火輝煌處。
得意歌坊中,玄偉和許山同室而坐,台上舞姬,台下歌女,賣力地討二人歡心,卻見不到他們麵上有笑容。
兩人端著杯子,喝著悶酒。
“其實也不用過分擔憂。”許山說,“韓邦已經死了這麼久,咱們兩個不還是好好的?常樂應該是不知道這件事吧。”
“也許。”玄偉默默點頭。
他並不像許山這麼看得開。
如果常樂知道呢?
以現在常樂的本事,想要收拾自己簡直輕而易舉。當初韓邦之死震驚全縣,韓青海更是帶著州裏捕快來對付常樂,可最終的結果又是如何?
竟然是韓青海身敗名裂,屍骨無存。
雖然縣裏給的說法是韓青海醉後走火入魔,引火燒身,但事情真的這麼簡單?
事後,韓府大火,仆役下人無一受傷,但韓家人卻無一幸免,這事縣裏對外也說是意外,但真能信?
韓青空一脈,等於是死了個幹淨,而韓青海一脈呢?
玄偉多方打聽,後來聽說韓青海的家人不肯接受結論,到州裏上告,結果卻全被下獄。而端江府方麵竟然查出韓青海多年前貪墨公款之事,將整個韓家查抄。
到最後,韓青海一脈雖不至於人亡,但家破之後,卻淪落成罪民,連常人也有所不如。
這一切,真的隻是巧合?
真的與常樂全無關係?
玄偉哪裏敢信!
“常樂這就要去地安樓了,就算他知道了些什麼,但這種時候,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許山在旁邊絮叨著,“應該不會來找我們的麻煩吧。萬一因為這點小事耽誤了他考地安樓,得不償失啊……”
真會如此嗎?
玄偉覺得許山太過樂觀了。
正想著,敲門聲起。
“誰啊?進來!”許山吼了一嗓子。
“來了。”有人笑嘻嘻地推門而入。
許山和玄偉抬起頭,看到兩個少年緩步走入雅閣之中,含笑望著他們。
對方笑容溫和,他們兩人卻感覺那笑容比最可怕的鬼臉還要恐怖,一個哆嗦,差一點癱倒椅下。
“常……常師弟怎麼來了?”玄偉強擠出笑容。
剛說完,又覺得稱呼不對,急忙站了起來:“抱歉抱歉……常公子已經離開了學樓,卻不能再這麼稱呼了。”
“有何不可?”常樂笑著說,“離了學樓,也是學樓教出來的學生。”
“不錯。”蔣裏點頭。
入閣者,常樂,蔣裏。
一個抱胸微笑,一個負手而立。
“出去,都出去!”許山衝歌女舞姬和樂師們揮手。
一眾人見少爺下令,急忙魚貫而出,雅閣中一時安靜了下來。
許山急忙躬身:“兩……兩位師兄請坐。”
“若按入樓先後,我們得叫許公子一聲師兄才對。”常樂說。
“不敢,不敢!”許山嚇得直擦汗。
蔣裏也不客氣,拉過兩張椅子與常樂坐了下來。許山和玄偉卻不敢坐,站在對麵,都是麵帶笑意,心裏戰戰兢兢。
“坐啊。”常樂一指對麵的椅子。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提心吊膽地坐了下來。
蔣裏咳嗽了一聲,兩人立刻嚇得一跳而起,臉色蒼白。
“怎麼了?”常樂問蔣裏。
“沒什麼,就是嗓子突然有點癢。”蔣裏一邊清嗓子一邊說,“許是這屋裏太香,嗆著我了。”
“別大意,若真是生了病,可得及時治。”常樂認真地說,“病這東西啊,誰也不想得,可真得了,就得趕快用藥,把病根給除去最好。不然它不知什麼時候又複發,翻來覆去地折騰你,那哪受得了?”
“這話不錯。”蔣裏緩緩點頭。
玄偉全身顫抖,聽出兩人話裏有話。
除病根?
誰是病根?
許山不傻,也聽得出兩人話裏的意思,卻沒有玄偉能挺得住,聽到這裏再也站不住,撲通一下便跪倒在地。
“兩位師兄饒命啊!”他連哭帶叫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絲毫沒有半點得意歌坊大少爺的架勢。
正在這時,有人破門而入,是幾個彪形大漢,一個個都提著鐵棒,進屋後見到少爺竟然跪倒在地,先是一怔,隨即便衝著常樂和蔣裏怒喝:“好大膽子!什麼人敢在咱們得意歌坊生事,活得不耐煩了嗎?”
常樂緩緩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問許山:“你家的打手?”
“混賬!”許山一個高兒跳了起來,指著這群大漢鼻子罵:“本少爺在這裏和師兄們說話,有你們什麼事?誰給你們的膽子,竟然不經本少爺允許就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