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
風中,有道道白霧。
那是水氣蒸騰於空中,飄蕩不遠,便失了熱力,消於無形。
有人在不知何家人的屋頂架起鍋,吃著火鍋。
胖大的身形坐在簷上,穩穩當當,如同一塊巨岩。
有人自簷上另一邊緩步而來,立於一旁,不發一語。
“別人吃飯時候來打擾,多沒禮貌?”劉半月端著碗,抬起頭,瞪著許輕裘。
“實找不到你不吃飯的空當。”許輕裘說。
“照你這說法,我豈不是一天十二個時辰皆在吃飯?”劉半月反駁,“如此,我何時拉屎睡覺?”
“你覺得你拉屎睡覺時我來打擾,便是有禮貌了?”許輕裘反問。
劉半月歎氣:“跟你說話,不是煩就是累。”
夾起一塊肥肉,甩給許輕裘。
“謝了,不必。”許輕裘搖頭,那肉便淩空一轉,自己投入鍋中,仿佛是一條靈動的遊魚。
湯水濺起,劉半月急忙躲。
“你到底來幹啥?”他瞪眼問。
“常樂竟然練成了流光彈。”許輕裘說。“你怎麼說?”
“練成就練成唄。”劉半月不以為意。
“我的意思是——他在端江府比武會上用用,還沒有什麼,若是到了烏龍州比武會上還用這招……”許輕裘說,“我怕會為他帶來麻煩。”
“什麼麻煩?”劉半月反駁,“天下相似的指上功夫多了,怎麼就麻煩了?常樂這般大才,自己悟出一招彈指的武技,他們憑什麼往當年的死鬼身上想?年齡也對不上啊。”
“就怕有人別有用心。”許輕裘說。“你那事可不光彩,萬一真給常樂惹來麻煩,怎麼辦?”
“到時自有你。”劉半月嘿嘿地笑。
“有些事我可以替你扛,有些事卻不能。”許輕裘搖頭。
“那你就去告訴他,以後不許再用了。不就得了?”劉半月說。
“心太大了。”許輕裘皺眉搖頭,一掠而遠。
劉半月一臉得意,低聲嘀咕:“我這一生最長臉的事,便是自創了這門武技,若不能發揚光大使之流傳後世,我這一生豈不是白活了?就是要讓常樂將它傳遍天下,就是要讓它人盡皆知,就是要讓它在比武會上大出風頭,你奈我何?”
正得意說著,火鍋突然呯一聲炸開,熱湯熱水熱菜熱肉淋了他一身一臉。
“你個王八蛋,暗算我倒在其次,浪費美食著實可恨啊!”劉半月憤怒大吼。
“大半夜的,誰在我家房上亂叫?”
“快來人,報官拿賊呀!”
下麵吼聲連連,胡子叔棄鍋而去,狼狽而逃。
端江府府衙中,荀越顫抖著從兒子丹田上移開了手掌。
神火宮未損,神火力量還在,兒子身上的傷對已經有了自愈之力的禦火者而言,亦算不得多重。
但神火龍皇卻不見了。
任荀越神念在兒子神火宮前如何呼喚,出現的,隻是沒有靈智的火龍,不斷向他展開攻擊,保護著主人的神火宮。
將近二十年的養育、栽培。
冒著丟官的危險,私存下的火靈丹。
整整半輩子裏,對未來的期待。
隻這一夜,便全化成了雲煙消散。
荀越身子搖晃,氣息起伏,臉色鐵青。
“荀大人,不要過度悲傷,人沒事就好啊。”羅暮在一旁勸解。
“羅大人!”荀越紅著眼,拱手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