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怨天長,相看兩生厭。
不知何時,江帝照睜開了眼睛,見常樂一臉厭惡地看著自己,便一笑。
“你看我不順眼,以為我看你便順眼了?”她問。
常樂不說話。
“別忘了,先活著,可是你自己的選擇。”江帝照說。
“走便走,何苦要毀那客棧?”常樂負氣地說。
“阻一阻愚者的腳步而已。”江帝照說,“他不是果然便去救了?”
“可恥。”常樂說。
“是可恥。”江帝照點頭,“堂堂紫焰境,卻在意幾個黃焰小蟲的生死,一身本事真是練到豬狗蠢物身上去了。”
“我是說你。”常樂冷冷說。
江帝照笑了:“我知道你說的是我呀!隻是故意引到那胖哥哥身上氣你。”
常樂拿她沒辦法,便閉上了嘴,隻是目光冰冷如劍地盯著她。
眼神若能化劍,江帝照早被常樂分屍。
江帝照卻不以為意,反而再笑:“你這般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一定是被我的美貌所迷。不過你不要癡心妄想,本王是堂堂妖王,怎麼可能看得上你一個凡間小子?”
常樂閉上眼,不再理她。
她便也不再開口說常樂,閉上了眼睛,再次吐納天地間的神火。
不知多久後,她睜眼。
一睜眼,便是紅衣似火掠來,一把抓了常樂腰帶將他提在半空,足一點峰頂,人便遠去。
籠罩孤峰的紫氣一時收縮,重歸她身。
如火紅衣,一掠而遠。
大半日後,江帝照再度落地,隨手一丟,常樂便摔在平整的石地上。
迷亂雙眼的紫氣盡數散去,常樂起身,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花園中。花園裏奇花異果飄香,平整的石路四通八達,如同迷宮。
遠處有壁,壁上有畫,亦有花。
藤蔓四下裏伸延,又於頭頂織就了一片綠色的天棚。更遠處,山峰林立,雲氣茫茫。
“主人,您回來了?”
有一身花裙的女子疾步向前,恭敬地跪倒在地,垂首低眉,一臉諂媚色。
“給他安置處地方,教他規矩。”江帝照看也不看那女子,吩咐一聲後,轉身不見蹤影。
“是。”那女子卻仍恭敬叩首為禮,一絲不苟,極是認真。
常樂打量那女子,見其姿色倒也不俗,並不妖豔。
女子起身,望向常樂,驟見到這一張俊臉,多少有些驚訝,但卻不敢外露,隻是冷冷地說:“你跟我來。”
常樂摔得全身都疼,呲牙咧嘴站了起來,問道:“你是人是妖?”
女子瞪了他一眼:“哪裏那麼多話?”
說著,向遠處而去。
常樂一路跟著向前,七轉八轉行於青石路上,許久之後才走出這一片花園,來到一處懸崖絕壁前。
懸崖上有橋,並不怎麼寬,僅容三人並肩而行。橋下極遠處方有雲霧,不知雲霧之下,又是幾百幾千丈的深淵。
橋連接另一峰,兩人一先一後,沒用多久便走到了。
那邊峰上,有一座大院,院中有樓有亭有閣,亦有一片平房。女子一路入院,所見者,無不低頭垂首問好。
常樂聽到諸人稱其為“花大人”,心裏不由暗笑:她是個女子,便是“花大姐”。
北方話裏,瓢蟲便被稱為花大姐。常樂左看右看,看不出她與瓢蟲哪裏像,卻忍不住琢磨著她是不是瓢蟲成了精,化成了人形。
有青衣男子迎了上來,相貌亦不俗,多少搭些英俊的邊,氣質也不錯。與女子見麵後互施一禮,男子掃了常樂一眼,眼中略帶驚訝,後又生不喜,問女子:“花大人,此人是?”
“主人剛帶回來的。”女子道,“吩咐讓安排住處,好生教他規矩。還請管事大人費心。”
“哪裏。”男子施禮,拱手相送,女子擺了擺手,徑自去了。
男子挺胸,打量常樂,冷冷問道:“叫什麼名字?”
常樂方要答,他又說道:“不論叫什麼,來到青蒼山仙苑中,便當忘了凡間姓名,自此忠心侍奉主人,若有二誌,天誅地滅。可懂了?”
常樂微微皺眉,心裏暗笑,但覺得沒必要與這人一般見識,隻不置可否。
“你皺眉是何意?”男子麵色一沉。
“沒什麼。”常樂說,“眉間癢而已。”
男子冷哼一聲:“念你初來乍到,便饒你一次。下次若在我麵前如此沒有規矩,便隻能以苑規罰你了。”
說著一招手,立刻走來幾個青衣男子,向著他恭敬施禮,一人問:“管事大人有何吩咐?”
“帶他換了這一身衣服。”男子冷冷說道。
“是。”那人再點頭,衝常樂一擺手:“跟過來!”
常樂隨幾人向一處木屋而去,一路上不住思索這些家夥到底是人還是妖。
當是妖族吧。
若是人族,那便未免太不堪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