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裏休息,我去和某些人聊聊天。”常樂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出去。
屋裏諸人急忙讓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常樂站在門口,看了看那窗子,轉頭衝眾人說:“麻煩大家幫著把窗子修一修吧。”
諸人不知如何回答。
他大步而去,也不看摔在外麵已經沒了氣息的壯漢。
向著飯堂處走去,迎麵遇見了一眾壯實的漢子。漢子們看到常樂,並沒無禮出手,反而退了退。有一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那個……”
他想叫“蠢奴兄弟”,但轉念一想,這稱呼似乎不大合適,於是便不知應該怎麼說。
“什麼事?”常樂問。
“管事大人有請。”漢子說。
“我正要找他。”常樂點頭。
漢子們看著常樂,有些疑懼。
聽聞這小子剛剛一腳踢死了奴峰上能呼風喚雨的狗哥,趁此威勢,難道又要去挑了管事大人?
他們引著路,不敢出聲。
飯堂中,第一張桌上已經擺好了菜,不是普通的早餐,而是很豐盛的一桌盛宴。管事大人靜靜坐在桌邊,見到常樂走進來,衝他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對麵:“請坐。”
居然用了“請”字。
這令外來的漢子們和飯堂裏的奴仆們,都有些吃驚。
常樂走了進來坐下,看著一桌子菜,緩緩點頭:“有人說,早餐應該吃得像皇帝,這才合養生之道。看來管事大人深喑此道。”
管事大人搖頭:“大人二字不敢當,隻是峰上一奴罷了。”
“大人想如何收場?”常樂問。
“你還沒吃吧?”管事大人問。
“是。”常樂點頭,揉了揉肚子,“連殺了兩人,現在倒真有些餓了。”
“那就先吃飯吧。”管事大人說。
常樂端起了碗,拿起了筷子,便大吃起來。
管事大人也在吃,但吃得很慢,細嚼慢咽,很合養生之道。所以常樂自然先於他吃完。
“大人想如何收場?”常樂再問。
管事大人放下了碗筷,看著常樂,許久後說:“其實應該反過來,由我來問你——這件事,你想如何收場?”
“我並沒想太多。”常樂說,“隻不過是想活得像個人樣而已。”
管事大人點頭:“是啊,好多人都想活出個人樣,所以才會有狗和尾巴那樣的人。”
“大人似乎很喜歡這樣的人?”常樂問。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管事大人說,“隻是身在其位,有些事、有些人,自然免不了要去接觸,要去……”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琢磨用詞。
常樂等了他一會兒,然後拿起碗,走到飯堂排放飯菜的桌邊,自己又盛了一碗飯。
然後他抬起頭,看到了戰戰兢兢立於桌後的一眾人,隻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
然後他知道,是少了一道還算不錯的眼神。
“大師傅呢?”他問幾人。
有人陰沉著臉不說話,有人怯生生地低著頭不吱聲,隻有一個少年鼓起勇氣,指著陰沉著臉的那人說:“你早上拿走了飯菜,大師傅不想聲張,於是他便向管事大人告發了大師傅。大師傅現在已經不是大師傅,被處罰後關起來了。”
常樂點了點頭,然後走開。
回到桌邊坐下,他拿起筷子,又吃了起來。
“早上來拿飯,被大師傅攔過。”他邊吃邊說,因為一直沒看對麵的管事大人,所以便有些似是自言自語。“那個人說話聲音有些淩厲,但眼神很不錯。我很感慨,在這樣的地方竟然還能見到這樣的眼神,很難得。”
這樣的地方裏所謂的不錯眼神,那便是一絲人性的善吧。
管事大人臉色有些難看。
“下麵的人將這件事告訴了我。”他說,“你知道,峰上有峰上的規矩,我身為管事,必須按規矩辦。更何況……你罵了我,他作為飯堂的大師傅,便更不能隱瞞。”
“我不喜歡告密者。”常樂說。
“我懂了。”管事大人點了點頭。
那邊,那位臉色陰沉的男子身子搖晃,再站不住,癱倒在地上。
“下頓飯時,我想見到大師傅在裏忙著自己的活計。”常樂放下了碗筷,看著管事大人說。“若是見不到,或是他已然幹不了活兒,那麼,你便要去死。”
管事大人的麵色變得更難看,麵對這樣無禮的話卻不敢置疑,隻是點頭:“我懂了。”
常樂擦了擦嘴,站了起來,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飯堂中寂靜無聲,那些高大的漢子怔怔地看著管事大人,眼神有些呆滯。
“都散了吧。”管事大人站了起來,身子微微搖晃。
似乎是腿有些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