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焰緩緩流動,江帝照信步走在岸邊,望著地岩火河。
朱樂福倒在遠處地上,一動不動。
她並不看他,因為他的生死對她來說,便如一隻地麵螻蟻的生死對一隻青空蒼鷹來說一般。
她隻關心地岩火河之中的他。
“本來隻是無心插柳,沒想到你果然是絕代之才。”她一邊來回走著,一邊自語。
“如此甚好,終不費我一番期待,終不枉符離一死。”她輕笑。
然後輕咳,於是便有點點血落。
“傷更嚴重了,真是討厭。”她輕歎一聲,“我還是小看了人族紫焰的實力。於興南不愧是劍道之首,那個姓劉的胖子卻是什麼人物?也好生厲害……”
本來可以在心中想的事,她非要自語出來,不是為給誰聽,隻是若不說話,在這悶熱的地方呆著,便有些無聊氣悶。
她真的不喜歡無聊和氣悶的事啊。
她喜歡熱鬧,喜歡有人給自己解悶,所以才要有樂師,所以才要有歌者。
可總不能將他們帶到這裏來呀。
地岩火河底,常樂睜著眼。
若有人能看到此刻他的眼睛,必會感到驚訝無比,因為他的目光如同日光一般明亮強烈,筆直地投向遠方,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在其眼中映成了一道複雜的火之圖案。
他靜靜地坐著,臉上慢慢地揚起一絲笑容。
火脈向遠而去,如同血管,散布在花園峰之中。它有無數的分支,便如生物的毛細血管一般,複雜如莫非刻在火器上的花紋。
常樂看到了所有的“花紋”。
於是,便等於掌握了整個花園峰神火的秘密。
他在看更遠的地方。
火脈延伸不知幾百裏,在這幾百裏範圍之內,有山峰,有河流,有山穀。所有一切,構成了一個奇妙的禦火巨人之軀。
它不是生靈,因此沒有靈智。
它也不是自然死物,因為它的“體內”,已經形成了火脈。
也許讓它這樣成長下去,千年或萬年之後,它真的會形成一種奇妙的新生物,一種介於能量體的火靈與血肉之軀的禦火生靈之間的特殊生命體。
但那是千年或萬年之後的事了。
此刻常樂看著那火脈的走向,並透過火脈,觀察著仙苑範圍內諸峰諸河諸穀的神火力量,漸漸生成一種諸山為奴我為主的感覺。
他站了起來,那些濃稠的火之水便托著他浮出了水麵。
“樂福哥,你如何了?”他望向岸邊問道。
但接著,他看到了一道道紫焰,看到了倒在遠處的朱樂福。
他的眼睛裏有光芒閃過,不是那種映成複雜圖案的強烈光芒,冰冷而充滿殺機。
江帝照笑了:“怎麼,恨我恨到這般地步嗎?”
“為何殺他?”常樂問。
“聲音怎麼都顫了起來?他在你心中,便那麼重要?”她笑,“我殺他,還要和你說聲為什麼,這是什麼道理?別忘了,我是你的主人,而你是我的奴隸。天下哪裏有這麼霸道的奴隸?”
然後她搖頭:“放心吧,他沒有死。舉著把斧頭來劈我,真當他是紫焰境的不世強者?本王可沒出手,是他自己受不住反震之力。”
常樂鬆了一口氣。
但也僅是一口氣。
岸上某處,血跡已經淡到將要消失,但在常樂心中,那幾滴血卻將永遠鮮紅,絕不會隨著歲月延長而慢慢地消失不見。
“所謂幽府,其實便是仙苑的火力通道。”江帝照望著地岩火河說,“而地岩火河,並不是岩漿之河,而是神火力量凝聚成的火之河。”
她的目光移向了常樂,上下打量,然後笑。
“我在這裏修煉了那麼多歲月,卻還是不能降服這河,不能收了這火脈巨力,而你在這裏泡了不到一個月,便得了這許多好處,這般體質,真是令人羨慕不已,也嫉妒得要發狂。”她認真地說。
常樂看著她,突然想通了許多事。
“你抓我來,本便是想用我來降服花園峰的火脈?”他問。
“初時,隻是想試試。”江帝照說,“我想,那能召喚九天神火降世為雨,能憑一文之力生成聖地的人,恐怕也能讓這強悍的火脈臣服吧。雖然我自己也覺得不大可能,但既然有一線希望,終要試試。”
她笑:“否則以我的性子,如何會在乎符離的死活?他雖曾是我的部下,但後來一心想要超越我,早已與我貌合神離。至於族裏的什麼妖神之策,我根本不屑一顧——若我能掌握仙苑火脈,所謂的妖神又算什麼?”
“但你怕我知道。”常樂說。
“是啊。”她點頭,“若是明著和你說了,你一定不會按我心意行事,隻會故意與地岩火河之力隔絕,損人不利己。”
“用詞不當。”常樂搖頭。
“但,我的確會那樣做。”他又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