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有淡淡的香。
茶亦是淡的,不冷不熱,一如大夏國相待人處事之道。
此時,秦士誌靜靜坐在榻上,麵前另一榻上,恭敬地坐著一人。
那人名叫紀青,提起這個名字,怕出了烏龍州便無人知曉,但若提起他的女兒,多數夏人都會“哦”地一聲,然後稱一聲“紀才女”。
他是紀雪兒之父。
“許多人認為,蔣武神一步而成至尊後,本相便要倒台了。”秦士誌不冷不熱地說,“你卻於此時來投,豈不是癡傻?”
“士為知己者死。”紀青說,“小女之事,全靠國相在其中斡旋,方能有所進展。紀青對相爺隻有感激之心,不敢另生他念。國中又添一至尊,這是喜事,但至尊不得幹政,這又是古例。蔣武神自然知曉分寸,不會讓另外兩位國公為難。”
秦士誌笑了:“紀大人果然有才。”
頓了頓,他說:“此事我已經在駕前提起,陛下對雪兒姑娘也早有耳聞,十分滿意。”
紀青動容:“那麼這件婚事……”
“陛下已然應允。”秦士誌說,“我便將聖旨直接寫好了。”
說著,輕描淡寫地自身旁案上,拿起一道帛卷,向著紀青晃了晃。
依大夏律,夏帝之旨本應由內閣書定,由夏帝閱後蓋以帝印,隨後由內事房太監頒布,但現在卻成了秦士誌書寫,握於手中,想令其變成真的,其便可以變成真的;想讓其湮滅於天地間,其便等於從不曾存在。
這便是他的威風,他的霸氣,他的權勢。
“多謝相爺!”紀青一臉激動,拜伏於榻。
秦士誌看著紀青,緩緩說道:“你也不必謝我,我們是互相借力而已。有了雪兒姑娘為妃,十六殿下的聲望便能有所提升,有助於他爭奪大位。日後,你便是國丈,我們可要多多親近才是。”
“哪裏敢在相爺麵前賣弄?”紀青謹慎地說,“請相爺放心,紀青日後依然會跟隨相爺步伐,時刻記清自己所得一切是由誰而來。日後,雪兒不論能走到哪一步,亦都會銘記相爺大恩。”
“你是有心人啊。”秦士誌笑了。“人若有心,天地間便都是機會。雪兒姑娘是大才女,此際雖隻是列於偏妃之林,但他日,誰敢說不能入主正宮?”
他端起茶來又放下,沉聲說:“茶有些涼了。”
大管家海生自後而來,默默地將茶杯端起。
紀青知機,急忙借故告辭,秦士誌點頭,命海生相送。
等二人走後不久,他又端起茶,輕輕喝了一口,說:“說吧。”
有風動,然後,角落裏便出現了一個影子一般的人。
“常樂已然有所行動。”那人說。
秦士誌冷笑:“早料到他必會不甘寂寞。以為有了蔣武神撐腰,我便會怕他?朝堂上的事,可不是哪位至尊一怒,便能有所定奪。他蔣厲是自修成才,不必感念皇室之恩,也沒有什麼約定來約束他,但那兩位卻是上代國公弟子,能成就此身,靠的是我大夏皇室的供養。蔣厲若敢有所行動,那兩位便不得不出麵製止,牽一發而動全身,三尊不和,大夏國本必將動蕩。蔣厲他自明白這道理,不敢出手的。他們這些自詡為君子、豪傑的人啊,便是有了無雙之力又如何?也隻能處處束手束腳,不足為懼。”
影子般的人垂首不語,隻等著秦士誌吩咐。
“你去吧。”秦士誌揮手。
轉眼,海生推門而入。
“備車,本相要入宮。”秦士誌說。
當相府的火獸車一路向皇宮而去時,照日城中另一座大府中,迎來了一眾客人。
府主賈巒河,一身素袍,親自相迎,將淩天奇等一眾人請入了內宅堂中。
賈巒河時年六十有一,身材健碩胖大,頭發差不多都快脫光,一張臉上光可鑒人,少有皺紋,一部胡子很有特點,倒是像武將多些,像文臣少些。
他的眼神很和氣,觀之令人覺得舒服。
見到眾人,他便笑,一一拱手問好,忍不住讚起常樂:“久聞公子大名,今日有緣一見,果然一表人才,與眾不同。”
又讚起蔣裏:“蔣公子與蔣武神可真是相像,合謀是嫡親血脈呀。聽聞蔣公子將絕斷劍意也練就了,想來神武門下一代門主,非蔣公子莫屬了。”
兩人都連忙謙虛。
賈巒河嗬嗬笑著,將莫非、小草和梅欣兒也都讚了一遍,讚時言之有物,雖有拍馬之嫌,但卻不著形跡,聞之令人心情愉悅。
靈秀心忍不住低聲對淩天奇說:“這人是清流之首?怎麼看起來這麼市儈?”
淩天奇一笑,低聲答:“若不能比奸黨更圓滑奸狡,又如何能帶著群臣,與那群獸相鬥?好獵人便是好殺手,仁心君子處處不忍,於那荒野之中卻隻能餓死了。”
讚完幾個年輕人,賈巒河又讚起淩天奇來,及至知道靈秀心是淩天奇愛侶,卻不由一怔,隨即滿眼羨慕地再讚:“淩先生果然了不得!真是羨煞小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