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照日城中,滿城皆素。
大夏皇帝,年未至七旬,染病而終。
舉國皆素。
是為國喪。
天未明,便有滿城百姓跪滿長街,一身麻衣,向著皇宮的方向叩拜。
非是他們為老皇的逝去感到傷心,而是有禁軍與捕快逐戶來喚,逼著他們走上街頭。
皇宮之中,哀樂聲聲,哭聲不絕。
夏帝多妃,此時,這些妃子們都發自真心真情地在哭泣著。
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但為人臣者若能見機行事,終還可一身奉兩朝,曆史上甚至不乏三朝、四朝元老。
可為人妃,為人妾呢?
除了那些有子封王的妃子,其他人一旦失了那位丈夫,便隻能空守冷宮,自此無人問津。
曆代深宮闈,多少白發人。
扶壁憶昔時,亦曾傾城身。
她們是真的傷心。
痛哭者,還有一位位皇子、公主。
夏帝能生,共有二十多位皇子,三十多位公主,大的已經四十多歲,小的也才十多歲。
他們中有許多人也是真心哭泣,因為知道皇位終與自己無緣。
這並非他們有所貪圖,而是因為他們怕死。
曆代皇帝,最怕的不是外敵,卻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因為外敵殺來,臣民自然能為國禦敵,但若是兄弟姐妹篡權,卻隻是淩家自家事,除了真正心腹,有幾人能衝上來幫忙?
因為怕,於是殺,於是害。
皇家子弟,若不能稱帝,有幾人可得善終?
哭聲中,他們都在琢磨著一件事——應該及早向秦相示好,還是……
似乎,也沒別的選擇了吧。
大祭殿外,一片縞素,群臣垂首而來,不論傷不傷心,總要想辦法弄點眼淚出來,哭上幾聲。
也有人雖陰沉著臉,但卻不出聲,眼中反有喜悅之色。
便如秦士誌。
此時,他率著相黨諸人,陪著淩玄風,正向著用以舉行葬禮的大祭殿而去。
另有一群人,隨在內閣大學士古天萊的身後,陪著淩玄華一路向大祭殿行。
與秦士誌眼神交彙後,淩玄風轉頭看著自己這位弟弟,冷冷一笑:“不知哪家賤婦所生的孽種,竟然也敢往父皇靈前走?”
清流一眾,怒目而視。
秦士誌默不作聲,仿佛不聞。
若能借此大喪之際挑起矛盾,卻正可以不敬先帝之名,鏟除異己。這是難得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也正是在他授意之下,淩玄風才敢於此時生事。
“你我皆是父皇之子,你罵我是孽種,卻將父皇置於何地?”淩玄華停下腳步,於階前問道。
對方辱及母親,他本是滿腔怒火生,但想起死去的賈巒河,想起常樂的叮囑,想起群臣的期盼,他硬生生將怒火壓了下來。
秦士誌停了下來,於是整個相黨所有官員便都停下。
淩玄風怒道:“我說的是你,少扯到父皇!”
“你汙辱父皇的兒子,便是辱及父皇。”淩玄華平靜說道,“十六哥,還不跪下,向父皇在天英靈請罪?”
“大膽!”淩玄風厲喝,“值此國喪期間,你竟然不敬兄長?”
“既知是國喪,兄長又為何非要生事?”淩玄華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