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點頭:“白大人開口,在下自當從命。這首詩的意境,其實並沒有寫盡,今日與兩位大人相見,卻正好將此詩補完。”
白霜華眼睛放光:“如此說來,此詩還要續寫出後半段?願聞其詳!”
常樂略一沉吟,誦道:“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嗟餘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
白霜華聞詩,一時不語,陷入沉思。
這首《無題》的前半段,倒是極好理解,尤其用在常樂用以安慰朱立雲,並幫他移宮入腦的情境之中,正是合適。
所謂“昨夜星辰昨夜風”,便似是要朱立雲忘了先前的失利,而後兩句則是直接以“靈犀”入題,助他心生靈念而移宮入腦。
雖與原詩之意不同,但也差不了多少。
而後半段詩,便不大好理解了。
所謂“送鉤”和“射覆”,都是酒宴之上助興的遊戲,但這一世界中,卻並無這樣的遊戲。
而“蘭台”,則是李商隱所在時代——即唐朝秘書省的別稱,主要掌握圖書秘籍,相當於國家圖書館。而李商隱曾任過秘書省校書郎,因此才有後邊“應官去”,和“走馬蘭台”之說。
但蘭台之稱,在這個世界亦無對應之處。
因此,白霜華一時卻不能理解。
他正想發問,常樂已然解釋道:“所謂‘送鉤’與‘射覆’,皆是酒宴上的遊戲。過去飲宴之時,我曾想出這兩種遊戲,以助酒興。前者是傳鉤於眾人間,藏於某人手中,讓別人來猜;後者是翻覆器皿罩住某物,讓別人來猜。而‘蘭台’,則是我當初多飲之後,對朝堂的戲稱——大殿之下有階,階上有台,台上有欄,但若說是欄台,略顯俗氣,因此改為蘭花之蘭。”
而詩中之“蓬”指細小的草,風吹即起,這種說法,兩個世界倒有相通。
他這麼一解釋,本來不通的地方,便立時通了。
白霜華眼中光芒再閃,不住點頭。
這麼一來,這後半段詩便是在說:我與你於酒宴之中盡情遊戲,實是歡暢無比。奈何最後還是要酒盡人散,長歎一聲,奔波應官而去,如小草一般隻能隨風而起飄落朝堂之中,卻不能日日與朋友盡情相聚。
是感歎,且略有些傷懷。
李商隱這詩,意有雙關,有人說是情詩,有人卻說是寫政治。到底為何,今人終也隻能爭論,卻無法再去問他本人。
常樂於這一世,值相應之時而用,倒也合乎詩中之意,隻是卻又成了另一番解釋。
所以說,這便是詩道之妙。
白霜華終解了這四句詩,心中不免生出感慨。
若以這四句看來,常樂卻是將自己和董鳳至都當成了朋友。
與朋友相處雖然美妙,但終各為其主,要回各自朝堂之中為主盡忠盡力,卻如那蓬草一般,身不由己。
董鳳至亦是詩道大家,當然也聽得懂,不由心生感慨。
“常大人請放心。”白霜華正色間一拱手,“震雖強國,但我大寰卻不是趨炎附勢的小人之邦。夏國隻要有理在身,大寰定當主持公道,絕不讓震國猖狂欺人。我雖身如蓬草,不敵大勢,但我大寰之蘭台,卻堅如磐石,小小震風,吹不歪它!”
“不錯。”董鳳至亦點頭,“我們乃是朋友,朋友之間,便算有國之分界,但為理為義之心,卻終不變。”
兩位大人卻是從這詩中,又聽出了些不同的東西。
常樂起身,恭敬一禮。
隻半首詩,他便攻下了寰國兩位首卿的心,這般才華,能不令人驚歎?
連他師父淩天奇,也不由點頭微笑,眼中滿滿的讚許。
有徒如此,夫複何求?
麵對諸人的目光,常樂卻隻是在心中慚愧。
什麼才華,也不過就是抄抄前人的詩句罷了。
轉眼中午將近,淩天奇熱情挽留下,兩位大人便留下來共用了午飯。席間,董鳳至來了興致,非要與常樂玩那“送鉤”“射覆”的遊戲,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大助酒興,每個人都多飲了不少杯。
兩位大人離開不久,這《無題》詩的後半段便快速流傳開來,而“送鉤”與“射覆”的遊戲,亦隨之傳來。
這兩項遊戲,卻在日後成了諸國雅士酒宴間一樁不可少的遊戲。這遊戲好玩,能助酒興,且有雅名,為各國名士所喜愛,漸漸傳於天下。
此事傳到震國人耳中,卻令他們再度大感氣惱,卻又無可奈何。
第二日,又有客到訪,卻是羅國的隊伍終於趕到。
淩天奇這次卻是親自帶著一眾弟子迎了出來,對方紫焰大能名為洛揚,急忙快步迎上,先一步向著淩天奇拱手躬身問安,其餘幾位諸境代表亦是態度恭敬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