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中無風,但有波瀾動。
常樂看著眼前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再次問:“她現下如何?”
王箏兒笑了:“自然不能活著。”
“你如何能知她與我有舊?”常樂問。
“你我兩心相通,你不知?”王箏兒反問。
常樂看著她,發覺她的目光極是深邃。
眼瞳裏的那一抹黑,如同夜色。
永夜無終,天地無光。
他知道她是誰了。
“難怪。”他歎了口氣,“當時你便在我身邊,靠著祖龍兩心,你才能知曉我當時所思所想,繼而傳給另一個你。”
王箏兒一笑,點頭:“不錯。但兩心通終是有限製,為怕你發現,卻不得不做一些犧牲。”
遙遠的大城中,唐英坐在大椅上,麵帶笑容,嘴角有血。
他沉聲說:“道心,殺心,原本都是祖龍一心。一心兩用,多少要消耗些什麼,比如生命之火。”
“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常樂問。“依你的力量,集中妖族殺我,並不是難事,何苦費這許多周折?”
“你可知我布此局,為的是什麼?”唐英坐於那椅上,反問。
常樂心頭一動:“是外麵?”
唐英笑了:“告訴你吧,連敬賢已經為了我,啟動穆國無數殺陣,殺掉了趕來救援的大量人族精英。剩下的不足百位至尊,與兩萬餘禦火者,都被我困在了域中。”
常樂眼中泛起火光。
那是心頭怒火的外映。
唐英看在眼裏,於是笑得更開心了。
“他們堅持不了多久的。”他說,“這千裏妖域便是我最終的力量所在,便是祖龍殺心,便是我的‘文華領域’。在這裏,我可以輕易操縱你們的感官,創造出難辨真假的幻象。另一個你是幻象,你麵前的她是幻象,還有許多東西,也可以是幻象。”
“可惜終被我看破了。”常樂說。
“你是怎麼看破的?”唐英好奇地問。
“她不應該這麼相信我。”常樂說。
“隻是因為如此?”唐英問。
常樂不語。
當然不隻是因為如此。
一路上,他一直在思索妖皇的目的。
為了殺自己?
這麼想,似乎有些自大——你常樂再如何,也不過是億萬人族中的一個,便再天才,又如何能以一人之力,挽天下狂瀾?
那麼,便是外麵那些人族精英吧。
但殺盡了他們,妖族便真可以稱霸天下?
絕無可能。
剩下的人族,雖然明哲保身,雖然視己利高於天下,雖然因私心而忘大義,但又如何?
世間擁有智慧者,哪個不自私?
哪個不自重?
但千萬個自私編織在一起,有時便能化成無私。
因為害怕失去自己手頭那一丁點的利益,人可以無視他人的死活,獨自逃開。
但有時,也正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會站出來,與他人聯手。
這種聯手的背後,也許並沒有什麼大義凜然,並沒有什麼大無畏精神,什麼公道、正義、天理……
但又如何?
有史以來,仁義道德在麵對大事時,其實並沒有起過什麼太大的作用,偏偏是這種自私,這種算計,使人團結在一起,共同對抗外敵。
也許部分普通妖族,會覺得殺光這些人,人族便會精英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