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人(上)(2 / 2)

趙悅盛苦笑了起來:“所以我說,如果我們身在古代,那麼也許就不用這麼煩惱了。”

但我們不是。不是就有煩惱。煩惱不單在於趙悅盛這個刑警隊長如何寫報告,而在於活生生的人,就這麼不清不楚的死了,無論如何,總得有個交代。

這時電話響起,卻是父親打來的,讓我後天回去過冬至。我胡亂應了,便掛了電話。

趙悅盛抹了一把臉,對我道:“幫我。跟我去一個地方。”

我點了點頭。有一些人,他非到萬不得已時,是不會來麻煩你的,但如果他找你,你便不能拒絕,這種人文雅些稱作“知己”,通俗些,我們喚作兄弟。

我大約知道要去哪裏,但趙悅盛沒說,我也便沒問。

夜晚,二十二點,醫院門口我們下了車。

我默默地跟在趙悅盛身後,看著他辦完了一連串的手續的之後,我們走向一樓的過道。

醫院的陪人和探病者已經開始被勸離,過道兩側貼了半人高瓷磚的牆壁在這種時候格外的粉白,我們踩著自己的影子,跟在一個醫生的身後,走向黑暗。

趙悅盛突然停下笑道:“荊,你有點怕?”

我沒好氣地道:“一把十年沒用過的劍,你如果埋怨它沒有當初的鋒利,那麼,愚蠢的一定是你。”

趙悅盛仍沒回頭,隻是聳了聳肩,沒說什麼向前走去,影子映在牆上,我望了一眼,很平常,卻又很詭異,肩膀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我忙作了一次深呼吸,盡可能的跟上趙悅盛的步子。

住院部的燈光已離我們很遠,遠得近乎兩個世界。幸好,黑暗並不太長,下了樓梯,拐了一個彎以後,這截過道的燈光便很明亮,但我仍有一種在黑暗中的感覺,比方才在漆黑的樓梯上更黑暗的感覺。我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隻是發現有一股刺激性的味兒傳來,牆角的瓷磚縫隙裏,長著些地衣一類的不知名的菌物,越往前走,牆腳下的的菌物越來越鮮豔和厚實,前方刺鼻的辛辣愈來愈濃,我心裏的寒意也愈來愈盛。這時走在最前麵的醫生咒罵了幾句清潔工,捂著鼻子加快了步子。

趙悅盛舉起手搔了搔頭發,我清楚的見到,他的右掌掌心貼住耳朵,手指向我做了一個“敵襲”的手勢。我全身繃緊起來,盡可能地平緩自己的呼吸。腳步聲,四個腳步聲。兩邊一扇門也沒有的牆壁仍白得那麼無辜的耀眼,我的心,一時間竟有一種往下沉的感覺,猶是當我不自覺的想起,大約現在要去的地方時,我有一種無力感。

很快的,我們已來到過道的盡頭那黃色的門前。帶我們來的醫生停下步子,我更加清晰聽到,腳步聲,慢慢的向我們接近,並且,是那種關節不太靈活,走得有些僵硬的腳步聲。我在趙悅盛的肩膀上快速地彈動手指,他點了點頭,把手慢慢的移到後腰。

門,慢慢的向外打開,沒有帶起一點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