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分了一套新房,我們一家三口歡天喜地搬了進去,留下老母一人仍孤零零地待在舊房裏。也曾想與老母一同搬進新房,可妻子早就與老母鬧矛盾,兒子也不願與嘮叨的奶奶在一起,隻好作罷,隻哄說今後每星期一定來看媽。
我們的心情隨著新房明快起來,生活充滿了歡歌笑語,記憶中的老房子漸漸生疏模糊起來,也懶得再去走動。
一天,我從外地出差回來,妻子告訴我說家裏經常有莫名其妙的電話打來,剛一接對方馬上就掛斷了,感到十分奇怪。我說如今城裏有些青年閑得無聊,專愛聽女人聲音求刺激,騷擾別人,你莫管它。可不久我也接連不斷接到此類電話,有時夜深人靜伏案寫作,電話鈴響了,剛一聲“喂”,對方頓了一下,馬上就掛斷了,弄得我靈感頓失,有時忍不住一通臭罵。
一個星期天,一家人忙著準備晚飯,我備好錢正準備下樓買醬油,電話鈴又響了,頓了一下便掛斷,我十分惱火,說明天一定上郵局安置一個來電顯示或防惡意呼叫功能,看到底是何人搗亂,告他個騷擾罪。氣呼呼下樓時我突然見樓梯底下一黑影猛一閃急欲出門,吃了一驚,可一見那人步履蹣跚,便一聲“站住”,斷住來人去路。再一看,我驚呆了:啊,是母親母親一見我,趕緊低下頭,說對不起,不該打此電話騷擾你們,讓你下樓看我。我更奇怪了,我問母親難道這些電話都是你打的?母親頭更低了,說有時想你們想得太厲害,可又不敢常來看你們,隻好打個電話聽聽你們的聲音,心裏就踏實多了。又說偶爾幾天家裏電話沒人接,就擔心不過,想是不是家裏出了事?也不來通知我一聲。有時我很晚仍聽出你在讀書寫字,真想勸你多保重身體,可你總嫌我囉嗦,隻好悶在心裏。每個星期天,我都乘車到你家新樓下,聽一家三口歡聲笑語,心裏真比蜜甜。
我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霎時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母親怔怔地看著我,兩行清淚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我緊緊拉住母親那布滿老繭的手,倆人哽咽著,一步步上樓,直到邁進那溫暖的家裏,仍不曉得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