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一片狼藉,被褥濕棉棉地貼在地板上,盤子漂在水上,叮叮當當地撞擊著從廚房裏跑出來,人們更是狼狽不堪,像站在行駛於吭吭哇哇馬路上的汽車裏,一會全部向前衝去,一會又全都倒向後麵,他們在船艙裏相互擁擠著,眼神驚恐萬狀,眼珠子也行將蹦裂出來。
船開始往礁石的一邊下滑。眼看,它就要沉沒了。隊員們紛紛趴在地板上,抓著船艙牆壁上的穩定物,向艙外爬去。有人跳入了大海,接著又是一個,所有人都下去海裏了。他們吃力地往突起的岩石上遊去。大副最後一個爬出船艙,在他站立不穩,焦急往外逃時,他又停頓了一下,他聽到有人痛苦的低聲,是那樣淒勵。大副回頭望了望,胖子正在地上蠕動著。他來不及後悔,沒有讓胖子早些投到海裏,而現在,海水已不時將他嗆住。眼淚從這個堅強的海上長官的眼裏流了出來。叭的一聲,海裏艱難遊行的隊員耳邊又聽到這個不久前響起的熟悉聲音。槍從大副手中落到地板上,他匆忙爬上甲板,跳入了海水疾浪中。
盤子仍在艙裏奏著叮當叮當的節拍,如同學著雅單達奏起了《歡樂頌》,海水歡呼奔騰著,風也起哄地在空中嗚嗚叫喚。但,隊員身後,船艙裏的那聲槍響,所有人都明白發生了什麼。
在倉慌出逃時,小夥子們沒有忘記他們愛嘮叨的女伴,他們相互攙扶著爬出船艙,有的背著女友跳進海裏,但一下去,就沒有再浮出水麵。少數幸免於難的情侶也是在別人的幫助下,遊到了岩石邊上。
雅單達和紮特同步遊向一塊突起的岩石,紮特的女友也被他們始終不棄地拽著,比利就在雅單達的身旁,緊隨著主人。他們在海水中拚命地遊著,這反倒比他們在船艙裏經常碰撞要覺得舒服些。終於,他們上了一塊岩石,石麵很滑,他們隻有死死地相互抓住對方,俯腹其上。
也有人上了其它的岩石,但比起雅單達他們所呆的岩石,另一些人的處境更加艱難,他們的岩石更小,人卻更多。不久後,浪潮向破損的船隻湧去,它又下沉了一截。海水在進行最後一次遊戲,要把它打擊成碎片,才肯讓它完全消失。終於,又是一次侵襲,浪花高過船隻很多,隊員們看著這隻承載他們幾十天,躲過了海盜和濃霧的老朋友,隨著下降的海水,徹底沉沒了。
有幸爬到岩石上的人,兩眼緊盯著海水中拚命掙紮的生靈,稍微體弱的人很快就被波濤卷走。有一個女人被卷到了浪頭,又摔向低穀,然後就不知去處。一個年青人在擠滿人群的岩石邊上徘徊一陣,卻沒有呆的地方,他又轉向雅單達這邊遊過來,但無情的浪潮卻糾纏著他,不肯放鬆。在雅單達和紮特伸出手去,快要拉住他時,卻有一股巨浪從側麵襲來,將他擊入海水中。雅單達的手空空地伸著,濺起的浪花在眼前四散開來,好像是放著盛開的煙火,對自己的成功襲擊表示歡呼。雅單達低下頭,上額帖在岩石上,消失的生命令他悲痛欲絕。